他们到的那天,龙茫山刚下过雨,炎炎夏日,褪去了暑气,倒有几分凉意,白休言走下马车,一抬眸,遥见远处,云遮雾障的重重青山。
无殇察觉她微微有些发抖,柔声问道:“冷吗?”
白休言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怕得厉害。”
环顾四周,映入眼帘是一座壮丽轩昂的牌楼,上面有“龙茫世家”四个大字,无殇道一声“走吧”,二人往前走去,刚踏上台阶几级,忽听身后有人道:“且慢。”
白休言回头看时,只见是个中年学究,五短身材,白净面皮,下颌微须。
那人向白休言行礼道:“在下是府中幕僚,这里的人都叫我钟师爷,特奉堡主之命,在此等候二位。”
白休言道:“我不认识你,叔父怎会派你来?”
钟师爷捋须笑道:“大小姐倒是细心,不过以龙茫山戒备之森严,大小姐大可不必多虑,且随我来就是。”
无殇道:“那就请吧。”
钟师爷引着二人,穿过花园,沿着湖畔石子路曲曲折折地行去。
无殇忽然问道:“为何不走正门?”
白休言解释道:“大门很少开的,走小路近些,向来都是如此。”
正说着话,忽然,老远看见前面小路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过来了,白休言吓得赶快躲到无殇身后,急急说道:“快!帮我挡一挡,三叔公过来了!”
“还有你,”白休言探出个头,对钟师爷道:“不准卖我!”
“大小姐,”钟师爷道:“那边来的是您的七叔公。”
“你休想骗我!”白休言道:“七叔公的胡子是花白的,三叔公的胡子才是雪白的。”
“十年啦,大小姐,”钟师爷道:“你七叔公花白的胡子,已经全变白了,你三叔公已经老得走不动了。”
白休言迷惘地望了无殇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走出来,看着那老人走到近前,叫了一声:“七叔公。”
那老者停下来,浑浊的眼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道:“您哪位呀?”
白休言道:“叔公,我是言儿啊!”
那老者摆摆手道:“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清。”
白休言扯着嗓子喊道:“叔公!我是言儿啊!”声音之大,震得她身边的无殇,捂着耳朵,退后了两步。
“言儿?”那老者道:“你回来啦?”
那老者又细细地瞧了她一回,点点头道:“是有点像。”
“是我!是我!是我!”白休言十分激动地说道。
老人家哈哈笑道:“早年我听说,你去什么......什么......山了?”
“是姑射山,”白休言道:“师父许我下山了,我就回来了。”
老者道:“拜师学艺回来啦?好!我们白家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个个都是争气的,千万不要学那般纨绔子弟,不然,叔公打断你们的腿!”
“言儿不敢!”白休言吓得赶紧往后躲,“叔公,”她趁势拉着无殇道:“我还带了个朋友回来。”
老者怪模怪样地看了她两眼,道:“这不是你大哥吗?”
“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园子里来了?”老者看着无殇,又道:“是了,你妹妹回来了。”
“您老认错了,”钟师爷小心提醒道:“这位不是大公子。”
“你当我老糊涂了么?!”老者道:“这不是白沙是谁?我看着他长大的,我能认错?”
白休言道:“叔公......”
“哎唷!”老者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得赶快走,我约了六哥下棋,去晚了他肯定得骂我。”
老者说着,急匆匆走了,绕过一丛修竹后,捞起袖子,一路小跑。
无殇道:“舅公这么大年纪,怎么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老人家倔得很,”钟师爷道:“况且他老人家,耳目虽不甚聪明,头脑倒还清楚,方才认错人,多半也是因为,你们表兄弟的相貌,的确十分相似。”
“是吗?”无殇向白休言道:“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白休言道:“我以为你知道呢,你们没见过面吗?”
“小时候遇到过几次,”无殇淡淡道:“后来不曾见过。”
一路说着话,向湖对岸行来,不多时,钟师爷指着前面的几间轩敞房屋道:“二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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