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林间飘浮着金色的薄雾,倦鸟归巢,用嘴梳理着羽毛。白休言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山谷,邈邈浮稍,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在她身后,乌木条案上放着一卷《杨朱篇》,再远处,摆着一架镂空的折屏,屏风遮掩着月洞门,门上挂着白色的玻璃帘子。帘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绫台笑吟吟道“我们采萍妹子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采萍扭头道:“我不信,你惯会哄人!”
绫台笑道:“我妹子这张嘴真是伶俐。”
采萍道:“姐姐来做什么?”
绫台道:“我来啊,向大小姐辞行。”
采萍一努嘴,道:“呐,里面呢。”
阮绫台打起帘子,绕过屏风,看见窗前白休言的背影,仍旧穿着浅蓝色流云裙,青丝未绾,被晚风吹拂着,白休言回头笑道:“要走了?”
绫台道:“绫台特来向姑娘辞行。”
白休言凝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看着绫台道:“再替我梳梳发吧。”
绫台一笑道:“好。”
菱花镜里,看不清白休言的脸,绫台低头看着红木梳子移动的轨迹,像织布的梭子。
白休言抬起右手,夕阳映照下,那只手毫无血色,颜色枯黄,她徐徐说道:“我是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被人杀死都只是活该。”
绫台拿梳子的手停住了。
“今天早上,我说这话的时候吓到你了,你一走神,把梳子掉了。”白休言缓缓站了起来,盯着绫台,道:“你为什么被吓到了?”
阮绫台踉跄着退了几步,一手扶着妆台角,半转粉面,默默不语。
白休言道:“我来替你说好了。”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傍晚的湖水,荡漾着微风。
白休言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说那句话,本是无心,在你听来却成了有心。因为你正在杀我——有意思吧,正在杀我。你以为我看穿了你,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梳子掉了。你不动声色地捡起它,然后你看明白我不过随口说说,站起身,聪明地圆了过去。”
白休言拉开一个小抽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用烛火一照,才发现里面有一根细针,微小的,安静的。
白休言拿起它,举到绫台眼前,笑道:“只有你,可以在替我梳发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刺入我脑后风府穴。这针很细,又淬有麻药,刺一下,不怎么痛,跟扯掉头发差不多。”
白休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为什么害怕?”
绫台冷笑道:“姑娘小看我了,绫台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从看见你站在这里起,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要杀我,我无处可逃。”
“谁说我要杀你了。”白休言道:“我不打算追究,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绫台忍不住想问,不等她开口,白休言便道:“你莫要多想。你不是不知道,我没几个月好活。本来死在你手上也不亏,何苦再搭上一条性命。如是而已。”
阮绫台尚自狐疑,白淇就闯了进来,摔得珠帘噼里啪啦的响,“姐姐你又自己偷溜去山下玩了!咦——阮姐姐也在?”
阮绫台:“六小姐,绫台告辞了。”
白淇:“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
白休言道:“你阮姐姐有要事,来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
绫台走出屋子,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有些怅惘地望着星空,笑了几声,不知道在嘲笑谁。屋子里,传来白淇快乐的声音:“我的糖葫芦呢?姐姐是不是你偷吃了?别狡辩了,肯定是你!我不管,你要赔,我要马蹄糕、核桃酥、银丝卷……”
阮绫台步过花荫,穿过游廊,转过八卦井,跨过几层门槛,便看见白家大门前层层的台阶,“但我恐怕走不出去了”绫台心想。
夜幕下,白色的石柱子后靠着黑色的人影。
绫台问道:“夏云?”
那人影道:“跟我走吧,等你半天了。”
绫台跟着他到了西厅外,夏云说了句“进去吧”,便站在门口,再不言语。
绫台进去,只见太师壁前摆着高案,两侧各有一溜椅子。案前无人,在左边的第二张椅子后面站着周文泽,双手搁在椅背上,道:“阮老板,恭候多时了。”
绫台松了一口气,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
周文泽忽然厉声道:“阮绫台,你可知罪。”
阮绫台从容笑道:“绫台何罪之有?”
周文泽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看这是谁?”
话音刚落,便见采萍从门外进来。
绫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我跟你们姑娘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采萍点点头,把早晚听到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周文泽道:“采萍姑娘,请回吧。”
待她走后,绫台对文泽道:“听到没有,你们姑娘说了,不追究。”
“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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