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学校,不向外开放的。请问你们两位有何事?”警卫用马来语询问,还带着些腼腆,见黄熹尔盯着他手上的枪,赶紧收了起来。“抱歉抱歉,没子弹的,不要害怕。”
李桐戈走上前,讲:“我是来寻亲的,听说是学校里教华文的教书先生,能否让我们进去?”
警卫颇为难,取下帽子挠挠剃得滑溜的头,踌躇了两步,又回头往里瞧两眼。
“呀,你们是华人啊?最近不太平,学校怕闹事,规定得很是严格,你这寻亲也说不清道不明,我很难办啊。”说着走了回去。
黄熹尔正往门口去求情,身后响起车铃铛声,脚踏车呲咧一刹车,车人之间险些剐蹭。
“诶,让一让,姑娘怎么不看路!”
李桐戈伸手拉住黄熹尔,赶紧给人赔不是,抬头看,是一位抹着西装头的男子,黄衬衣红领带,鼻梁上顶着一副小圆框金丝边眼镜。
警卫又匆匆忙忙提着枪走了出来,哈着腰问道:“李主任啊……没事吧这?”
“这差点出事,怎么没事了,我说你天天带着把枪杆子做甚,鬼子来了你这也没用处啊,真是不懂学校做法。”
男人坐在车凳子上,踮起脚撑在地面,似怕刮花了自己的皮鞋,重心又侧在一旁,左右脚抬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俩人,怎么回事啊?”他问警卫,带着一种责怪语气。
还未等警卫答,李桐戈想起方才那声“李主任”,脱口而出:“你是李明盛?”
那李主任先前一愣,侧过脸看了两眼警卫,表情茫然。警卫走上前回护,讲:“你别乱认亲戚啊,人家李主任名叫李松海,走走走,别在学校门口捣乱子。”
黄熹尔自是不服气,和那警卫理论,警卫嚷嚷着自己才干不到一个月,放他们进去会丢了工作,坚决不肯。
一时间吵杂起来,开始有爱凑热闹的路人驻足观看了。李松海被吵得头疼,猛地扣响车铃铛,“停停停!”
他手指着李黄二人,被气得鼻孔撑大,抿了抿嘴唇,讲:“哎呦,跟着我,进来吧!吵什么吵这是!”
这算是遇上贵人,否则照那警卫一根筋,怎么软磨硬泡还都进不去。
那李主任踩着脚踏车走在前头,两人紧赶慢赶跟着,等李松海往车棚子去停好了车,便领着他们上了一栋教学楼。
刚踏上两步,楼梯间的电铃响起来,下课了。
随着渐大的喧闹声,一个瘦猴似的男学生,从上一层楼飞窜了下来,手里拿着小沓纸。“谢谢,让一让啊!”
三人怕被撞上,赶紧往里靠,让他先下去,谁知那学生的纸没拿稳,撒了一地,倒是在他们脚前捡了起来。
李松海戳了戳鼻梁上的眼镜架子,拎起那学生的衣领子,半怒半笑道:“怎么又是你啊,小子。”他夺过一张纸,拿在手里看。
李桐戈两人也靠近瞧——手抄大字稿,大概扫了眼,是份歌谱。
小瘦猴捡完了地面上的,嘿地一笑,讲:“老师,那张送给您了,我走咯。”李松海见怪不怪,摇摇头。
办公室在第三层,也是这栋楼顶层,李松海推门,顺手指向一旁实木沙发,“坐吧,给你们泡壶茶。”
他背对着他们,洗茶具,泡茶叶,动作有些拘谨,黄色衬衣后面渐起了汗印。
“我怎么觉得他比我俩还紧张呢……”黄熹尔靠过来,悄声对他说。
茶水滴溜溜倒进杯中,他扭开了衣领最上面的扣子,用手扇着风。楼下孩子们的闹腾不减,甚至响起了歌声。
“不愿意做奴隶,不愿意做牛做马……”合唱愤慨嘹亮,稚嫩的声音传递了最简单的愿望。
李桐戈对这词有印象,方才那学生纸上写的就是这个,实际上更早些是在四五年前,是一首反日军歌。
李松海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嗔怪道:“这帮不知死活的孩子,太难管教了。”
李桐戈笑笑,讲:“无妨,门口有门卫守着呢,鬼子进不来,听不到。”
说完又觉讽刺,且不说那警卫拦不住日本兵,就算真听不见,那这些孩子满腔爱国情岂不也如歌声消散风中。
何时能听听受侵略者、遭苦难者的心声……
“对了,可否详细谈谈,你这是寻的何人?这李明盛是你亲人?”李松海问起。
“我父亲叫李明盛。”李桐戈一五一十,详细向他解释了自己到这来的缘由。
听完后,李松海很久都没开口讲话。
“我可以从档案处帮你提这二十多年入职教师名单,有无此人还需你自己找。不过……”他语气一转,“恕我直言,按你的说辞,不一定能在我们学校找到,二十年说短也不短,事事都会变。”
他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机的听筒,戳了几个号码,接通后吩咐对方把资料送到办公室。不一会,二十多沓纸整齐摞在眼前的茶台上,足有黄熹尔这般高度。
之后李松海便离开了,只说他们可以一直呆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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