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夜,街净人稀,杨陆二人缓步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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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道:“你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澡也泡了,书也听了,把式也看了……该回家了吧?”
“是啊……”陆承宗哭丧着脸道:“这不往家走呢吗?”
杨简笑道:“你这么怕你爹?”
“怕——”陆承宗当下承认:“怕得厉害!”
“管你这么严——”杨简奇道:“还把你管成这个样子?”
“严是严!”陆承宗笑道:“但是——有我娘呢!而且我爹太忙,整日都钻在密室里做这做那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杨简道:“看来令尊也嗜于机关御器之术,想必造诣极高吧?”
“那是——”陆承宗挑指道:“除了我,谁都比不上我爹!”
杨简道:“令兄他们呢?”
“他们不行——”陆承宗道:“我四个哥哥,两个出门在外找材料、两个在家帮我爹的忙……还有俩姐姐,嫁出去了……”
杨简听了好生羡慕,忽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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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门前。
陆承宗站定,整顿衣衫,向杨简道:“看上去还好吧?”
杨简打量一番,道:“还好,就是眼圈有点儿淤青。”
陆承宗将头发弄散些,埋着头往里走:“来!”
甫到门首,只见一名老仆兀自张望,见到陆承宗急忙迎上:“小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夫人都等你半日、不是说上午便进城了么?”
“我办事来着!”陆承宗笑道:“李伯,这些日子可好?”
“好,好……”李伯上下打量陆承宗道:“少爷,你这脸上……”
“没事!”陆承宗捋捋头发:“对了,这是我杨师兄,招待好啊!”言罢回身向杨简道:“你且在外院稍候,我进去见过父母,再招呼你。”
杨简道:“你去吧。”接着被李伯领进门房问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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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宗才进内院,便见陆夫人带着小兰、小杏两个丫头迎了上来。
陆承宗趋步上前,叫道:“娘!”心头委屈上涌,眼睛有些湿润。
“宗儿!”陆夫人扑上来抱住陆承宗,道:“你怎么才回来?不是上午就到了么?”
“谁说的?”陆承宗左右看看:“我刚回的!”
“胡说!上午就有人看到你了——”陆夫人急道:“你这第一次出远门,娘能不挂念么?听说你这几日跑了?——哟,你这脸上怎么弄的?”
“没事!没事!哎呀——”陆承宗避过母亲右手,侧头道:“前几日摔了一跤,不妨事。”
“摔一跤?”陆夫人急道:“我看看,摔坏没有?”
“没事啊——放心吧——”陆承宗将右指藏在袖中,举起手道:“哎呀我肚子疼,要去拉屎!”
“你这手怎么了?”陆夫人疑道:“怎么拢在袖中?拿出来给我看看!”
“等会儿啊!”陆承宗撒腿就跑:“憋不住了!”
陆夫人在后面喊道:“去吧!完事快去见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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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书房内,陆承宗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书房上首端坐一名老者,五缕长髯、神情肃峻,手中拿着根戒尺——正是第一机关世家天机镇的家主陆良甫,另一侧坐着陆夫人。
待了一刻没动静,陆承宗喉中微动、咽口唾沫,刚要移动身子,只听陆良甫喝道:“跪好!”
陆承宗吓得浑身一颤,小声道:“我想去茅房……”
陆良甫重重“哼”了一声。
陆承宗道:“这回……我是真的想拉屎……”
陆良甫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手中戒尺重重落到陆承宗肩上,喝道:“拉裤子里好了!你这孽畜!”
陆承宗抬起左臂抵挡,大叫道:“别打了,爹!疼死啦——”
陆夫人起身劝道:“有话好好说!先问清楚了再打……”
陆良甫气得手指颤抖,道:“这不肖子整日就知道嬉闹放肆,没个出息!我且问你——才上十方山没几天、就跑到哪里去了?”
“没、没跑啊……”陆承宗委屈道:“我就是馋了,下山转了转……”
“馋?给我跪好!”陆良甫闻言更怒,又是一阵疾雨般的戒尺落在陆承宗背上:“难道我让你上山享福去了?难道你还想大吃大喝不成?”
陆承宗夸张叫道:“我没大吃大喝啊,我没享福啊!我都瘦了——娘!”
“你看这孩子瘦得——”陆夫人拉住夫君,道:“他在家里待惯了,乍一过那清苦日子、难免不适,下山吃些东西又何妨?你这心怎么那么硬啊?”
“你闪开!”陆良甫臂膀一挣,又向陆承宗道:“我还不知道你?就算下山解馋、难道要去几日?肯定是受不得苦,逃之夭夭了!”
说罢又打了几下,继而坐回椅中,直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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