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儿赈灾的对象是小茂村的村民们,目的地虽然不是已经被淹没的小茂村,但也是在附近一带。
小茂村的村民借住在隔壁村,两村子距离不远,只是地势上差距较大,故而一个幸免,另一个遭了殃。
然而事情并没有陆玖儿预测的那般简单,甚至也没有那么顺利,受灾的也不仅仅是小茂村一个,但凡被淹没的农田,都影响到了村民们的生计,以及这个即将到来的冬日和来年春天的口粮。
洪乔村前往小茂村的途中,陆玖儿就见到了不少受灾的村子,可怜的村民们唉声连连,远远就能听见。
不少人坐在村口哭天抢地,他们不久前去了贺平县,本是想向县太爷求助,或者去贺平县乞讨,但被贺平县城门的守卫给轰了出来。
在陆玖儿看来,灾民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不是小茂村的,既然在做慈善,便不能挑剔救助的人。
陆玖儿和巧妍商量了一下,便将马车停在村口,开始发放粮食和衣物。
人们听说有人在村口发粮食,纷纷跑来,同样随着那些领到粮食和衣物的人们,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就连邻村的人也都跑来。
原本还有秩序,一个接着一个,可是不久后,人们就像洪水一般,大量涌来,场面顿时失控,分发的粮食和衣物也变成了疯抢。
物资远远不够,二十石大米救不了多少人,供不应求,哪怕解决了今日的口粮,也解决不了明日和整个冬日的。
这些人里,有些是真的难民,庄稼淹没,粮食紧缺,房子冲垮,冬日难熬,衣物拿到以后便立刻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很暖和,笑得很开心。
可是另一些人却不是,他们只是听说有免费的粮食和衣物领,便跑来滥竽充数,甚至带头疯抢,扰乱了秩序。
“给我!给我一份!”
“粮食!我要是粮食!给我粮食!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给我粮食!”
“让开,给我放开!别挡着我!”
“滚!滚开!这是我的!我先抢到的,这是我的!”
“去你娘的狗东西,你再打老子一下试试?!老子弄死你——”
“这些都是我的,我先抢到的!”
“不要抢了,求你们不要抢了,求你们了,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你们踩到我的孩子了!快住手!住手啊——”
一位母亲哭着喊道,一手拉着孩子的手,可是孩子被卷入疯抢的人群里,她根本拉不出来。
孩子又疼又害怕,喊着,“娘!娘……”
人们拥挤,疯抢,争夺,怒骂,打架,马车“轰”的一下被人潮推翻。
但是人们没有注意到站在马车上分发粮食的陆玖儿和巧妍,他们眼里只有物资,他们见马车翻了以后,也不顾谁提供了物资,有没有受伤,他们只是盯着物资不放。
那些没有抢到的人们,在努力地抓取打翻在地的物资,那些已经拥有的却嫌弃不够多,明明抱着一堆,却还在抢别人手里的东西。
可怜了那些体弱娇小的人,是真的挨了多日的饿,体力不支,争不过力大如牛的人,非但没有领到物资,反而被人狠狠地踩踏,他们哭喊,叫唤,似乎还不如没有救助的时候好过一些。
好端端的衣物,干净清爽又暖和,现在却沾满了泥水,以及被殴打者流淌的血水,好事变成了另一场灾难。
陆玖儿忍着摔伤的疼痛,连忙爬起身,对着失控的众人们喊道,“不要抢了!你们都不要抢了!”
陆玖儿的声音被远远地没过,就像一场洪水,从天而降,全部覆盖,不留一点间隙,而秩序也彻底乱了。
没有人在意陆玖儿说的话,甚至觉得陆玖儿碍事,更没有跟陆玖儿说一声谢谢。
一个晚来的男人,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不是难民,但他一路挤进来,推伤了不少人,包括无意间挡在他跟前的陆玖儿。
男人冲着陆玖儿呵斥道,“滚一边去吧,碍事的蠢娘们儿!滚开!别挡着大爷!”
那位母亲依旧紧紧地抓着孩子的胳膊,却全然瞧不见孩子,甚至连孩子的声音都不曾听见,她绝望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啊,求你们住手……”
“我的,这是我的粮食,是我一家要过冬的粮食,给我,是我先抢到的!”
“你分我一些,你都拿这么多了,给我,你给我!”
“是我凭本事抢到的,你给我滚!”
……
“该死,我真不该就这样过来!”陆玖儿无能为力,只要放弃。
陆玖儿头一次觉得后悔不已,倒不是陆玖儿心疼买粮食的银子,给了白眼狼,因为不少人确实需要帮助,陆玖儿是后悔不该没有针对性地做这件事。
没有任何效率可言,因为做这件事之前,陆玖儿没有任何规划。
可是鬼知道会变成这样,陆玖儿以为做慈善只需要看到灾民,把东西送给对方就行,哪知道会演变成一场更可怖的灾难,来自人心的恶魔,在一瞬间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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