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是初夏,太阳好,空气质量也好。
整整十五年,一墙之隔,高墙外的世界天翻地覆。
尽管她已经尽可能的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在狱中每天抽时间读书看报,关注新闻动向,就为了不与社会脱节。
当她时隔十五年,再次穿着正常人的衣服,重新踏上这片热土,她仍然不可避免的脚下虚浮。
像一只误打误撞跑上公路的兔子,拘谨而慎重其事。
前尘不记,后人不识。
周语那双年迈的父母,早早的在门外等她。见到女儿,两位白发老人不顾旁人的侧目,争先恐后的扑上去,与女儿抱头痛哭。
然后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旁边一辆隐蔽的黑色轿车,才缓缓离去。
李季给周语电话。
刚接到他电话时,周语仍然会下意识的心惊,那种仓惶仿佛已渗进血液里。
李季说:“出来了?”
“嗯。”
“来我这儿一趟。”
周语没有拒绝。
李季那栋四合院旁边,湖水仍旧碧绿,步道上樟树成林,周语第一次发现,这里风景这般好。
李季坐在房间等她,手指敲击桌面的小动作仍是那么富有生趣。
原本是禅室,已经改作书房。没有佛像,满壁的古玩和书籍,仍然是檀香袅袅。
小佣人早换了,新保姆年纪不大,一张老气横秋的脸,面无表情的对周语说:“请喝茶。”便退出去。
两人闲聊几句,他叫她小语,她喊他李季。他转着念珠,她嘻嘻哈哈。
但总是不一样了。
李季将一张□□推到她面前:“那人的钱,你拿去吧。”
周语摇头:“他给你的,你就拿着。”
李季好笑:“你欠我的,他有什么资格来还?”
周语那时默了片刻,仿佛在思忖什么,当时顾来那话怎么说来着?
“替自己婆娘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李季不语,念珠转动速度加快。
周语说:“这钱不是白给,你拿了这笔钱,以后咱们两清了。”
她将□□又推回去,“李季,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
李季仍是那副模样,像打发要糖的孩子:“怎么,还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李季,”周语看着他,“谢谢你多年的照顾,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以后……”好自为之这句话她没说出,吸了吸鼻涕,自嘲道,“啊,一来这里鼻炎就发,看来我对你这儿真是不对盘。”
手里念珠一顿,李季盯着她,终究是半闭上眼,拇指翻动。
良久,李季冷不丁问:“你为什么要杀汤晋?”
周语一愣。
李季说:“当年就连法官问你,你都不肯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周语不言,望着桌面袅袅渺渺的青烟出神,像陷入某段她本不愿想起的回忆。
李季:“还是不愿说吗?”
“……”
“不想说就算了吧。”
李季仍是老样子,不勉强她。
其实从前他就纵容她,极少强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她自首后她经常想,其实他即便是将杀人证据供起来不交给她,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报警害她的。
“那天我在新疆拍戏,他来了。洗澡堂是剧组临时搭建的,他偷看我洗澡,发现了一个我纹在身上的秘密。后来,他以此作为要挟,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她简要而艰难的回忆着,“我表面是他女朋友,心里恨死他。那天在泳池,他又提出去开房,我心一横,将他推下水……”
两人似乎都想到那个画面,活生生的男人在水里挣扎,直至死去。周语不可控制的发抖。
李季没说话,闭着眼,手指不停的翻动念珠。过了阵,他声音平静,质问:“小晋那时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即便有错在先,他就该死吗?”
“世人都觉得不该吧,其实我也觉得不该,所以当时法官问我杀人动机,我守口如瓶,为的就是赎罪。你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顿了顿,“如果历史重来,我依然会这么做。”
李季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并无波澜:“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有真正爱慕的人。”
李季微愕,正要再问,周语先发制人:“李季,我也有不解的事。”
李季看她一眼,放下手上念珠。起身走到书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衣袖拂去上面虚无的灰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困在这里。”
周语看着他,不可置否。
“汤晋出事的前一晚,曾跑来找我。他那时跑得满头大汗,怒气冲天的样子,”回忆至此,李季笑了笑,带着慈爱,就像对周语常有时一模一样。“他跟我说的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我怕自己忘了,每晚都会在脑子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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