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随已经累瘫了,赖在那张原主人留下来的老式的大竹床上不肯动。
惜光笑了笑,擦了擦乱糟糟的头发,在竹床空出的另一边躺下来睡午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旁边悄无声息地横过来一只手,细细白白的五根指头灵活地掀开她睡衣的一角,接着整个滚烫的手掌紧贴在了她冰冰凉凉的肚皮上。
惜光无奈:“阿随,咱能不能好好睡个午觉,不耍流氓?”
“不能,”郁随闭着眼睛挪了挪,离她更近点,嘴边扯出一个二傻子似的痴笑,不忘动动爪子感叹道:“真的好舒服啊……”
“我看你真的没救了。”惜光说。
冰寒体质,夏天招狼。
郁随老说她比冰块儿还好使,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不放。
外面似乎有敲门的声音,在卧室里听不很清楚,惜光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口水,正准备出去看看。
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整扇木门直挺挺地倒下了。
惜光手一颤,水杯差点儿砸在地上。半梦半醒状态的郁随也吓得一个激灵,从竹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目瞪口呆。
两人面面相觑。
郁随哆哆嗦嗦地说:“惜……惜光,怎……怎么办?强盗来了,他们是要劫人啊还是劫色?我们一定要宁死不屈,不如跳……跳楼吧?”
惜光说:“我们住一楼,顶多算跳个窗。”
郁随哆哆嗦嗦地说:“快打……快打119报警。”
惜光说:“闺女,咱们家好像没起火。”
两人透过卧室半开的门,死死盯着客厅光秃秃的裸露的门框,正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两个穿着土黄色工作服的中年大叔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纸箱走了进来。大叔环顾四周,终于看见窝在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俩女生,和善地询问她们:“你家买的空调到了,你们看放哪个位置合适?”
惜光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特么谁买了空调啊!我一个穷学生哪买得起空调啊!第二反应是,大叔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哪门哪派的,报上名号来!敢情给顾客送货上门就是把门放倒了,货直接进!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大叔可能也是头一回干这么威武霸气的事,有点心虚,讪笑着解释:“我刚刚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应,可能是你们在房间里没听见。谢家二少放话说直接踹,先把空调送进来了再说。门坏了,再来修门。”
提着工具箱的师傅适时赶到,探进头来询问:“是你们家要修门吗?刚刚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惜光懵了,竟无言以对。
公寓里一时热闹起来,该装空调的装空调,该修门的修门,剩下惜光和郁随两个人站在一旁呆呆看着。
“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惜光觉得自己还是回不过神来。
郁随眨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说:“空调应该是我男朋友买的,我前几天跟他提过,公寓没空调,有的时候很热。”
惜光还想问,郁随的电话就响了。她避开她,去厨房接听,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只是微笑着频频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惜光,我得先走了,今晚得去参加一场生辰宴。”郁随挂点电话,回房间匆匆忙忙换了身小礼服,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东西。
“怎么突然这么急?”惜光问她。
“有人在等我。”
“路上注意安全。”惜光说。她脑子里清明了些,慢慢仰头,把玻璃杯中的水喝干净。
北边的窗户外种着两棵玉兰树,花叶微微探进枝桠来。惜光走近了,透过绿叶的罅隙,视线所及之处是一辆张扬的银色敞篷跑车,停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骨节修长,散漫握成拳,隐隐透着力道。
再望上看,是大团的光晕,模糊不清的脸。
这时郁随匆匆绕了过去,自然地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车便扬长而去。
惜光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陌生又有几分熟稔的名字,谢家老二,谢非年。倘若真是那人,吩咐大叔砸门再叫人来修门的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叔叔,你刚说空调是谢二少派人送来的,是哪个谢二少?”惜光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安空调的大叔把螺丝和扳手收进包里,反问她:“你说A城还有哪个谢家,还有哪个谢二少?”
听这语气,惜光忽而就明白了。是了,准错不了。
原来阿随的神秘男友就是谢非年,在A城果然处处都能撞见故人。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大院里的一帮熊孩子自发组织,折腾出一个小红花剧团,在下雪天上演一出齐天大圣闹天宫。正是谢家小二扮孙猴子,闹得疯了,把小仙官们一个一个倒插进雪地里,跟种萝卜一样。
到最后,哭号声一片。呼爹喊娘,人间大惨剧。
那时候,惜光是属于不靠近,只远远站着看戏的那拨人里的。因为身旁的轮椅上,还端坐着一个眉目如画,却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只有手上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似乎是不让她走。
>>>点击查看《林深时见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