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又有客人来。
士卒通报说:“夫人。有人说是从猗氏来,姓颛。”
文烟几乎是跳了起来。
她慌里慌张道:“快请。”
她也高兴,眉目里都是笑意,一转身,歉意道:“南宫将军。子姬。请你们避一避。这是一家亲戚。”
林策没听过这门亲戚,笑道:“舅舅家的亲戚?我没听过颛氏有什么亲戚呀。”
文烟没好奇地说:“你没过门的媳妇家。你说算不算亲戚?当年你父亲与他们定下,这后来他们就不再给音讯,还以为家中每况愈下,他们已经反悔了呢。”
她一边给南宫万年、子姬示意去往哪避,一边笑吟吟给林策讲:“你说他们来的也真是时候,要是早些日子来,未免会嫌我们家没落。晚一段时间来,等你成了公子策,谈婚论嫁会有诸多不便。其实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她感叹:“人呐。往往有自己的命数!”
一扭头,她看到子夏推着南宫万年躲藏,自己却留下来,愕然道:“子姬。你怎么不肯去避一避?”
子姬笑道:“我有什么好避的。我又不像南宫叔叔那样凶神恶煞,眉清目秀的,站在子策身边,就像亲兄弟一样,他们知道我是谁呀,也不显奇怪不是?”
林策“啊”了一声,不自然极了。
但人很快就到了,不避就不避吧。
他们一起接出去,这才发现颛氏带了不少人一起来。
他们从车上卸下来很多箱子,一箱一箱抬进来,摞在庭院,一会儿就堆了七、八箱。
文烟心里欢喜,责怪他们说:“该我们到你们那里下聘才是,怎么劳你们抬来这么多的礼来?一路辛苦了,快去洗把脸,我让人给你们宰羊做饭。”
其它人只管不住抬,为首的中年人来到她面前,站在七八步外,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嫂夫人。我是颛修。受父亲颛朱。大兄颛节的差遣。前来送还你们家当年借我们的财物。双倍奉还。”
文烟的笑容一下收敛了。
她不敢相信问道:“颛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颛修道:“当年伯权兄与我大兄相熟,听闻我家遇到了些事情,派人送了财物,趁机聘了我大兄的女儿颛春。我大兄出于感激,答应了他,给他写下婚书送来。然而时过境迁,伯权兄人已不在,听闻你们家中困难,我大兄让我载送财物前来,想要把婚书讨还回去。万望嫂夫人海涵。”
文烟感觉到天旋地转。
被林策扶住,她内疚地看着林策,真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难过,儿子就在自己身边,却因为家里的不幸,让他蒙受当面被人退婚的羞辱,她颤抖道:“这就是你们家对待恩人的方式吗?当年伯权聘你家女儿,我也知道一二,当真是我家伯权趁你们遭遇困境,落井下石,下的婚书吗?你回去让你大兄好好想一想。婚书是不是他自己送来的,那时候他说什么?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定当结草衔环,做奴做婢……当时我家策才六、七岁,你们家颛春才四、五岁吧,是美是丑谁也不曾见到?当年我们家蒸蒸日上,伯权被人们称为苍榆之鹰,那个时候,我们家子策什么样的人家聘不来?还要挟恩去聘?你们就是要退婚,好言来讲,有抬着两倍财物来羞辱人的吗?”
她问:“当年你们欠下的当真只是两倍的财物吗?”
颛修咬住下唇不语。
文烟道:“当年同官派人追杀你们,是伯权率部曲护送你们去猗氏,怕你们在那里活不下去,才送你们财物。这只是两倍财物的事情吗?”
子姬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义愤,嘲弄道:“真是好一个知恩图报。子策要是肯娶你们家女儿回家来,我都一刻看不下去。”
林策不自觉朝她看了一眼,不知道他的想法怎么能这么跳脱。
明明在谴责对方,怎么又变成了假设自己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他都看不下去?
文烟仍是不肯接受现实。
林策却接受了。
还真是命数呀。
正好今天城门不再堵人登人,自己家也没有守几个人,更没有人声张林策已经成了公子策,而对方偏偏今天赶来。
如果他们知道整个苍榆城都会是自己的,他们还会一样退婚,说不定顺势将财货送给自己作贺礼了呢?
阴差阳错。
偏偏他们一路直接来的,毫无阻碍,毫不知情。
当然,也许他们即便知道自己家的变化,也一样会反悔退婚,但现在,显然不知情,一点也不知道。
带着对他们品质的恶意猜测,林策和文烟都觉得他们颛氏是听说林伯权死后,家道中落才来的。
林策心里冷极了,提醒文烟道:“阿娘。先把财物收下吧,过些时日,我亲自带着婚书送还他们。”
也只能如此。
文烟也有着傲气,她无力地冲对方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林策却毫不客气,冷冷喝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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