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蒘的娘也不再明着闹,就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
黄谐挺着肚子,蔑视地看她一眼,亲自唱礼:“粟,十一升……”女蒘她娘那边已是哄堂大笑。
黄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坦然自若,只停顿了一下,就又唱道:“稷,十一升;麦,十一升;菽,十一升;枣,十一升,皆为今年苍榆新收作物,请母上食新,得烟火谷神保佑。”
随行的士卒将容器一屉一屉搬卸下来,摆得整整齐齐,再逐次拉开,里面铺得平平展展,颗粒饱满。
子姬喊膀大腰圆的女奴要收起来,士卒便又带上随她去,片刻之后,他们就把这一屉一屉的粮食拼成一排。
南宫万年难得与卫萼一起站着,解释说:“在一些地方,尝新是一种敬意,可以保佑人年年岁岁吉祥健康。”
子姬在一侧代为解释:“人说活不多久了,就说不能食新麦了。”
她低声说:“南宫叔叔。苍榆来的人把屉都做得一样大小,他们摆放的时侯,一丝不错排在一起。我咋看着有着割不正不食的苗头?”
南宫万年嘿然。
他也压低声音说:“他带走了个卫英,说就是要割不正不食。”
黄谐这又唱道:“玄色束帛二匹……”
女蒘她娘那边又要笑,然而四个士卒抬下来,她笑声就止了,这一匹不是寻常一匹,而是普通的十匹为一束,黄谐唱一匹,其实是一束十匹,然后再唱各色,白色、浅绛、天青等,共五色,这么算下来就是一百匹。接下来,黄谐又唱丝麻,把丝和麻混合织物不算束帛,只当普通布匹,这样五色颜色,每色十束,足足五百匹。
从车上一层一层摆在院子里,除了人凑来站的地方,其余半个小院都是布和帛,而且他们的士卒还非要一种颜色摆在一起。
再唱,便是玉璧。
玉是礼器,白璧无瑕为上,但苍榆出的玉,多数带点绯红和黄,那是王河玉,虽然在中原不算上品,但是在女人面前呈现出一种娇艳之美。
这玉还有来路。
蒹葭设周,两岸修建渡头,一层一层刨垫,却发现王河中有冲出来的玉石,多数带着些绯红和黄,像沾染了王河的颜色。
底下僚官以为是吉兆,纷纷献于公室。
束帛加玉璧乃是重礼。
卫萼心中也不免大为感动,更觉得在女蒘的娘面前有面子,不由酸酸说道:“真是难为公子策了,这玉虽然灰不溜秋的,但凑起来十来对,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子姬则热泪盈眶。
她和南宫万年从苍榆回来的,苍榆当时有多穷,她一清二楚。
她怀疑公子策把他的家当全换成而今的礼帛,辛辛苦苦送来卫国了,看着看着,她就用手背揩了眼泪。
女蕾从一旁看着她哭,柔柔劝她:“没有灰不溜秋的。你娘故意说的。”
子姬点着头。
黄谐又唱,这就到了林策亲自挑选的羔裘。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
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
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这里只表达着第一段,羔皮袄柔软又有光泽,就像人正直、诚实、美好。现在就有这样一个人,到死不会改变。
子姬一时忍不住,差点嚎啕哭了出来,便掩着自己的嘴。
接着是琴、一双骏马、雕花的宝弓,箭壶和宝剑。
新琴,捧出来没怎么介绍。
但子姬知道,这正是自己喜欢的,马儿,其实也是自己喜欢的,弓和箭想想也觉得好玩,自己虽然练习过,想要,但没有人肯让自己买套好的。
再接下来,是仆役和金子。
二十女子都还年轻,一字排开,站到卫萼的面前,一致称呼着“母上”下拜,给人一种训练有素的错觉。
黄谐尽拣好话去说:“君上担心你们住在卫地,身边没有人照料,没有钱使,正好并地得了别人的公室,得了些黄金女子,不敢纳在私室,就给你们送来了。”
卫萼笑道:“这是并的多小的国,公室中只有二十女的。”
但她说起来就都是自豪,白了女蒘她娘一眼,笑道:“按说该留在他家,侍奉他娘才对。这一箱黄金?得上千盏吧?”
南宫万年哈哈大笑。
他已经听得明白,卫萼这话,已经表示认可了。
只要她认可,谁阻拦就都没用。
出门找了空地,黄谐又把马和矛送去给南宫万年。
南宫万年抖了矛衣,就激动万分,这种柲杆六尺六寸,因为需要深山中的物材,制作起来要分四个时节,加快不了,在有的地方,往往四年以上才能出一杆,这杆虽然只花了一年,但南宫万年并不知道,只觉得手感甚好,几乎不舍得丢开,一再赞叹:“子策破费了。子策真的破费了。”
>>>点击查看《权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