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来到华池,见到老子。
这是个古怪的见面。
他摔了一跤,不知道肋骨断了还是肺叶受损,医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在身上给他固定点竹片,说如果是肋骨断了,身子不动是可以重新长好的。
于是,他只好夹竹见人。
身子僵硬不能动,竹片从脖子里伸出来贴着脸颊,这种内心的尴尬和丑态暴露后的羞恼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尤其是林策这样的年轻人。
但他克服种种不敢见人的内心,从容来了。
这是一种敬意的体现。
他以为有人笑话,然而从马车上一点一点下来,被人搀扶着,四周没有一个僚官,一个将士由表及里显出半分嘲弄。
他们眼神中都是感同身受和难以置信。
苍榆穷困贫瘠多年,缺贤才,缺知识,没见过圣人,没来过圣人。
张义垂手站在一侧。
他也没有任何的戏虐。
从朝歌到雍州这一路,没有哪个当权者对师徒二人有过敬重,似乎他们都不知道守藏室史也是卿。
但到了苍榆,却是如此意外。
喜自称贫贱无姓,君主赐的李姓,恭敬低眉,愿以师事之。
而他们的君主又在有伤,行动不便的时侯,颠簸了七百多里来到华池,携带高车,骑兵、文与武要接他们走。
老子走出来,端详林策,嘴角渐渐多出一丝意外。
数百年来,列国诸侯,少年有为者时而有之,然而英锐之人,自有傲气,眼前的少年,却符合冲虚内敛。
这是姬夭的夫婿。
姬夭遇到了他,补齐了六象。
六象者,头象天,目象日,背象月,翼象风,足象地,尾象纬。
凤俱全六象而通神,故而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
据说当年的文王就是内外修养而六象俱全,故而天下贤士英才见而生切,愿意归拢麾下,诸侯们听他说话就愿意宾服,虽历经困厄,而意志坚凝,身受拘囿而能淡然演易,是具备着凡人所没有的品质;而公丹缺翼象,故而躬吐握,来弥补自己性格上的缺陷,久而久之,凝精聚神,表现于外,才齐全六象。
他们是靠一点一滴修养自己的内心,才强大圆满。
然而,世上却还有这样一种情形。
遇一人而圆满。
子姬因为遇到了这个人,她的意志开始坚凝,她的品德开始谦逊好学,她的头脑开始思考,她的作息开始正常,她走在人前开始自信,她心里充满美好,感激,正值和公平,她的气朝气勃发。
老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招呼道:“公子策么?”
林策其实是带着愧疚的。
马上天下人都会盛传,老聃携带典籍来了苍榆,朝歌清点【尔雅】,却发现不在了,会确认这个事实。
堂堂天子下卿,有国不能回,只得落户于偏远之地。
而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听子姬说,老聃圣人已经知天命而通神,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意识得到这场阴谋,如果他意识不到,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悟?如果他意识得到,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林策尽心竭力,忍住疼痛,向老聃行了个礼。
他内疚地说:“我这儿没有封茅的君主,用种种手段请您前来苍榆,太对不住您老人家了。”
老子淡然笑道:“你说古代圣王,身体已经朽坏,但至今未曾精神腐朽,仍流芳后世,靠的是什么呢?”
是呀,靠的是什么呢?
接了老子回苍榆这一路,林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老子圣人是在说,古代圣王那个时侯并没有封茅一说,之所以不朽,不在于他们有没有封茅?
还是说他自己,他已经醒悟到了什么,是说他能否不朽,不在于他是不是朝歌的卿?
还是他另有所指,告诫自己应该多去思考如何不朽?
林策准李喜或者说现在应该叫李靖辞了周宰,侍奉在老子身边,这不是一件坏事,不是老子来了,自己还搭上了一位能臣这么功利的想法,而是圣人到了苍榆,开始为苍榆教育了一位人才。
抵达苍榆。
别无规格足够的房屋居住,林策略一迟疑,让老子住进了他新建的公室。
老子辞让。
他却非要住。
再然后,又亲自护送老子去龙方。
林策从龙方回来,老子却要在那儿居住一段时间,去验证有没有坟书,坟书的内容。
这时,消息已经从朝歌传来。
老聃的弟子仁举报,老聃携带【尔雅】、【周礼】等重要典籍出函谷,经雍州去了苍榆,携典籍投方国了。
中原诸国大震。
不是诸侯们震动,而是饱学之士震动。
鲁、卫、郑的圣贤师长纷纷央求所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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