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冯端坐喝热汤。
正喝着,见到子煦和闵武迎面过来。
他猛然间记得,这次回来,心里就没想到去看一眼,有点心虚,不由低下头去,紧接着又在想:这二人怎么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公子策允许的?再往后望一眼,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应该是有人看着出来。
不管怎么出来的,景冯不想与他们碰面,碰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闵武知道自己死心塌地跟着公子策了,又免不得阴阳怪气地折辱自己,他是旧主,自己也只能听着。于是他歪个头,用手掩一掩,权当一个路人,想必闵武他们也不会在人群中,就这样一眼把自己认出来,对吧。
越是头疼什么,越是遇到什么,闵武喊道:“子煦。喝点热肉羹,再问问有没有牛肉,吃不上,淡出鸟来了。”
他们来了坐下,就在景冯对面。
景冯知道躲不过去,一抬头,惊讶道:“怎么是闵君?!”
他没有用君上这个称呼,因为用了,他觉得是对公子策的一种背叛。
闵武也讶然看着他。
闵武立刻就站起来了,果然是阴阳怪气道:“啊呀。这不是苍榆的景大夫吗?你不是飞黄腾达了,怎么也在路边喝汤呀?”
子煦来打圆场,站在一旁笑着说:“景冯将军,你回来啦。鞍马劳顿,将军辛苦了。君上还在念叨你呢。”
闵武冷笑说:“那哪敢呀。小心人家不领情哦。”
景冯心说,一日为主也是主,让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闵武果然不肯罢休,一会质疑景冯身边连个奴仆都没有,公子策其实也对人不咋滴,一会儿问景冯在闵地为公子策斩了多少闵人。
子煦都觉得过分,脸色尴尬,有点手舞足蹈。
其实他不知道。
他越是折辱,景冯的心越离他而去,愧疚越发淡薄,也正是如此,就干脆坐着不动,任他羞辱,当还主臣的债。
子煦着急了,就说:“君上,咱们还是回去吧,出来得有点久,要是公子策发现咱们贿了他们,就坏啦。”
他往后看了一眼,是身后的那两个士卒。
景冯这才知道,他们是贿了人才出来的,也热汗直迸,警告说:“你们再不能这样了,我在苍榆就都知道,苍榆刑重。”
子煦连忙给他比划了一指头,嘘了一声。
闵武冷笑说:“那有怎么样?你以为眼前这个人不去告诉公子策?叛主的家奴。”
他骂了一句,肉羹也不喝了,傲然而去。
景冯低着头,一脸怒色无处发,眼看肉汤冷了,拿起来一口喝完。
放下碗,他见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卖汤的中年人也尴尬地点点头,就主动指一指闵武的背影,说:“我旧主。”
谁知道众人明了不明了?
他用手重重地擦了一下腮,吐了一口热气,再次大步向前。闵武正好从前面回头,以为景冯是追他,双手插腰,一口吐沫酝酿,等他近了,蹿到跟前,吐在他脸上。
子煦都呆了。
景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用矛挑战车的人,这没下限的折辱,岂不是逼他翻脸么?
但旋即他意外了。
景冯反而给闵武深深一躬,行了个礼,脸上的吐沫也不擦,就大步向前。
子煦从一侧跑来,站在意外的闵武身边,拉住还想蹦跳的他,望向景冯,震惊道:“景冯将军真非常人也。”
昂首走在大街上。
脸上虽然有口水,眼前却是天高地阔,在这宽广的天地中,他还要赶紧找媳妇呢。
面前人波浪一样闪开。
他又看到了一队人来,却打着服远的旗帜。
那旗帜明明是凤凰,但天下人都说是朱雀,好分清得很。
景冯站到路边。
他听到路边的人议论纷纷:“服远的使者又趾高气扬地来了,以前路过都是狂奔,官府都不敢管。这回竟然没敢在街上奔驰,好奇怪。”
那肯定。
以前服远那是宗主国,使者眼睛往下看着苍榆。
现在苍榆与他们平起平坐,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无礼,开罪了公子策,引发了事端,他们回去也吃罪不起。
路边多出三个少女,其中一个像主人,一个像奴仆,另一个像客人。
那个主人带着客人走着,后面奴仆在后面跟着。
那个客人少女看着眼熟,一身布衣,却美艳出众,在身子一侧扣着双手,盈盈迈步,让人觉得高贵典雅,如果非要形容,深翠色的黛眉,足以使萱草相形失色,就是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旁边的少女平和多了,穿着皮裘,似乎相形之下有点平庸,但照景冯看,丰满,臀大,肯定能生养。
他们路过景冯。
那个粗布的少女有点惊慌,但很快镇定,景冯怀疑她也见过自己,但她没多看就走过去,一时不由皱眉去想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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