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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人生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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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吞咽着大口的唾沫,想说什么,却再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亮亮这次来,一定给我带了什么讯息,我在渴望的同时又害怕着。我紧紧地抓着床单,慢慢坐回床上,看着亮亮。

    亮亮戴上眼镜,抬起头看着我,终于又说话了。

    “你离开上访村以后,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事,也是我后来才听说的。你从上访村离开后没多久,那里就被划为了拆迁区域。那是大工程,要献礼的,没人能拦得住。几百人的拆迁队伍,开着推土机就冲了进来。知道冬天的时候用什么武器最好使吗?高压水枪。冰冷的水柱能在五秒钟之内把你冻透,半分钟就能把你冻住。那个冬天真冷,就像这个冬天一样。阿玲带着巡逻队的人很快就被冲散了,整个上访村就在我眼前被推成了一片废墟。你别急,我当然记得,记得你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要我好好照顾阿玲。所以自从上访村被拆平了以后,我一直在找她。阿玲被他们抓了起来,后来又放了出来,因为她染上了肺炎,很严重的——没错,就是高压水枪造成的后果。我借了朋友一些钱,把阿玲送到医院里住院治疗,可这样也没能救得了她。她在一个天气相对温暖的夜里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我坐在床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它们现在从亮亮的嘴里跳出来,却是那么的鲜活,站在我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找你,可你就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直到崔尽忠进去以后,我才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亮亮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他的摄像机递给我,说:“留给你的。”

    我问:“什么?”

    亮亮说:“阿玲在清醒的时候,留给你的最后一面。”

    我颤抖的接过来摄像机,打开。阿玲的模样忽然就出现在了那小小的屏幕里。五年了,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她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短发稍有些凌乱,面色苍白,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明朝。”

    当她的声音从摄像机里嘶哑着传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

    “明朝,你去了哪呢?一切都还好吧。我现在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啊,每天都那么难熬。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明朝,我病了,你知道吗。如果我没能等到你回来,你别怪我好吗?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走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你,昨天还梦到你了呢。我梦到你来接我了,我跟你一起回去,种了一山的树……我哭了,你别笑话我……明朝,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相信你。好好的生活下去,我爱的人,再见了,明朝。”

    摄像机停了,画面定格在了一个阿玲苍白的笑脸。忽然一阵风从门缝里灌了进来,炉火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也停止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凝滞了动作,包括正在从我脸上滚落的泪水。在那一瞬间,我像是被打开了天灵盖一般,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一下子想了起来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眼前出现了绿色的英文字母:Game over。

    游戏结束了。

    我伸出手,缓缓摘掉了戴在头上的VR眼镜,脸上湿湿的,流下的泪水还未干涸。我坐起来,看向窗外,第一道晨曦正突破云层,向大地袭来。

    我终于见到了阿玲最后一面,她把想对我说的话,都放在《虚拟人生》里了。

    我睡了一夜,却是她的一生。

    放心吧阿玲,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连同你的那份。

    星际传输轨道内,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舷窗外浩瀚的星辰。我已经告别了地球,将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苍茫的火星正在召唤着我。

    我将成为第一批开拓星际殖民地的新人类。

    而世界的历史,也将在我们身上掀开新的篇章。

    就在我看着舷窗外出神地时候,忽然一个人走了过来,指着我旁边的空位问道:“你好,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姑娘,她留着清爽干净的短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

    “没人。”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坐这儿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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