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地褪去孩子那已经黏连在肌肤上的衣服,从身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件不是那么陈旧的干净衣裳,解开孩子脖上的枷锁,金属圈下的皮肤已有了点点鲜红。
她比对了一下孩子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前年的衣服了,但他的身材却依旧能够套下。
“两年时间……他甚至没有长高两厘米……”
她摇了摇头,撇去了脑海中的杂念,将手中的衣服给孩子套上,短短的两分多钟,他的形象好看了不少,他的气味也已经淡化了许多,她牵着孩子的手耐心叮嘱,口中说道:“等会去了集市,不要跑,不要叫……别发出声音。”
她伸着自己的食指在嘴唇上轻点两下,孩子的眼中露出了如同明悟般的神情,猛地点了点头。
在他那不大的脑瓜里,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可以出次远门,而这往往会带来糖果。
女人说完,抬手从一边的窗沿取下手铐,那是她丈夫两年前从城里买的,质量很不错,但在这种环境里也依旧长了不少锈斑。
她熟练地解开手铐的锁扣,将一头系在了自己手上,一头系在了孩子手上,她看着孩子手腕上的手环,将其调整到最合适的宽度。
“他的手似乎又瘦了点,上一次佩戴的格子应该还要卡到外面一些……”她这样想着,轻轻晃动手腕上的手环,清脆的响声证实了手环的牢靠,她抬抬手,将手铐的钥匙放回到了窗旁。
在朝阳仅仅升起七分钟后的早晨,她们离开了这片村庄。
在这个时间,通往集市的班车还远未到首班发车时间,不少目的地相同的人都已经走在了路上,去得早,就意味着可选择的目标要更多,也就意味着更大的价值波动。
她牵着孩子,踏着黄沙向远处走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到了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她们便走到了集市的入口。
她从包里掏出了干净的干馍,那是她在此刻所能准备的最好最便捷的粮食了。
她就着集市外的小溪流水吃下了半个干馍,那味道很不好,如同嚼蜡,但她别无选择,即使是一包几分钱的腌菜她都不愿意花销。
孩子也是如此,干燥乏味的面饼填充了他的肠胃,他喝了点水,蓬发的面饼顶得他不断打嗝。
简单地吃完早餐后他们开始了为进城而准备的采购。
东购一匹布,西买一斤粮,她们的身影在集市中不断穿梭,从邮局出来之后,那“巨额”的钱财让她心中有些恍神,整整十多年了……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一天手头上超过百元……
她叹了一声,在买下了孩子想吃的糖果后,她便谨慎地将剩下的纸钞贴身放好。有许多人不喜欢这种纸钞货币,他们觉得太轻薄了,没有质感,可她却恰恰相反,她认为这种材质的纸币贴身收好后会更难丢失。
事实多次地证明了这一点。
她收起身旁的材料,手腕上的枷锁已经让孩子的皮肤有一丝红肿,一个早上的奔波让两人有些筋疲力尽,即便不考虑时间,她的手中也还提着未来一星期一家人的食物,重量不言而喻。
她看向身旁的来车,她在等着,等一班班车经过,下来一个浑身污垢却面带笑容的男人,他会带着笑容拥抱自己,用满是灰尘与油污大脸在自己身上乱蹭,她在等着自己丈夫的归来,她摸了摸胸口饭钱的口袋,心中想着:“还剩下这么多钱……我们或许可以在外面吃一次晚餐。”
她坐着……等着。
孩子已经开始因为饥饿而吵闹,她掏出了为未来行程准备的一小部分粮食,简单地喂饱了孩子,而她自己,便继续待着,她想:“如果我没有等到他就吃饭……他或许会不高兴吧。”
她便等着……继续等着。
太阳开始渐渐地向远方落下,身边经过的路人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他们与女人一样,都是为了生活来到这个市场,他们从她的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自己的身影。
她继续等着,向车道的远方投去目光,她还在等着那自己熟悉的男人。
“怎么会还没回来……他早就应该到了……他中午就应该到了……”
她低声嘀咕着,不自信的语气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有些惶恐。
从城市赶到这里,坐车需要半个小时,走路则需要三个多钟,他工作完后会在第二天的早晨从市区返回……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回到这里了……
她有些担忧的想着:“会不会出事了……不……不会的……村头家的男人都回来了……他不会有事的。”
她像催眠自己般不断地在心中复述,她怀揣着希望向尽头看去,她希望那熟悉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任由她抱怨一天的烦恼。
但,她终究没有等到一个人的归途。
天黑了,她必须返程了,她也不得不返程了。路上的民警只会执勤到一个小时后,过了这个点的路上她便如同会行走的金库,任人宰割,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她牵着孩子的手,为他买上了一份从未吃过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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