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们比江南一带的人矮了一截,却是灵活如猴,片刻就冲到负责掩护方阵的隋军重甲士面前,重甲士因为视力受头盔限制,看不清比自己矮得多的对手,百越人迅速地逼开大刀,硬生生从盾牌的缝隙中挤进去,把刀从没有皮甲防护的间隙插了进去,重甲士平日的长处反而成了他们的弱点,整排整排地倒下,不一会儿防线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百越士兵如不会疲倦的机关人,一边喊着与中原不同的语言,一边冲到陈面前的步兵方阵,隋军只好抛下拒马枪拿剑与他们混战在一起,可惜陈凤启的骑兵已赶到,如虎入狼群,重骑兵这时的砍刀终于发挥优势,借着冲击力一刀就把腹背受敌的隋军步兵连头带肩卸下,而尸体的眼睛还能转动。
两个步兵方阵剩下的残兵根本不敌义军的骑兵一个冲击,只是隋军重骑兵已追到,陈凤启不敢恋战,一声招呼,自己剩下的三千多人直向城门而驰。
百越士兵则向城墙上垂下的绳索跑去,墙上箭如雨下,城门早有成方队的盾矛兵在护城河外严阵以待,杨广见难有突破,一声令下,鸣金收兵。
隋军重骑兵勒马在城外,用刀挑起砍下的义军骑兵人头,与其他隋军士兵同声山呼,然后后队变前队,慢慢走回寨内。
此役义军死伤四千八百多人,其中骑兵损失两千人,隋军也有近两千人再也回不了故乡,永远留在这因血而鲜红的地方。两军各自救死扶伤,论功行赏,安抚军心。
杨广陈凤启都有点低估了对手:杨广没有料到起义军的士兵如此强悍,自己也在布阵上太保守而失了机会;而陈凤启却是在谋略中逊了一筹。杨广虽惨胜,但却令隋军士气大振;义军因为医疗的跟不上,很多重伤兵只能哭熬至死,军心一度跌到谷底。
当天夜里,杨广夜不能寐,就披衣起床,想出去巡营。值夜的侍卫忙随后跟上。
营地里篝火熊熊,巡逻的士兵穿梭来往,仍是一派大敌当前的紧张。
走到伤兵营,他刚驻足,守在帐前的士兵已经立正行礼,低声叫道:“王爷!”。任强知道王爷必定会进去探望,忙一个箭步上前撩起门帘,杨广低头走了进去。
方进内,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营内数百张床已躺满重伤的士兵,稍微伤得没那么重的只好被安排躺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得到妥当的料理,吃过药后沉睡着。只有少数被剧痛折腾得无法入眠,翻来覆去低低呻吟……还有几个守夜的医士在烛光下忙碌着。
杨广看到这些伤兵,心中很是内疚。
牺牲部分步兵来引诱义军出城作战,是他们那天城下察看后,和韦洸及其军中参谋们商议了几天定下的战略。
战争就是这样,必要时牺牲小部分人,用他们的血肉做基殿,来铺就那条大家都不知道是否通向成功的路……
望着一张张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脸,他忽然清醒地庆幸自己身为这些人的统帅,而不是千千万万个已经被牺牲,或者随时会被牺牲的无名小卒!
杨广强烈地意识到:在这里,他是布阵下棋的人。这数万名将士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掌控着他们的生死荣辱!……可是回到京城,在至高无上的皇帝跟前,他就是一枚棋子:一枚身不由己,甚至必要时被牺牲的棋子!
这时,他看到了素心。她身穿深蓝色的布衣,蓝布包头,卷起袖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护理一个腹部受伤的重甲士,想来她今日必定是忙坏了,眼底一圈乌黑,脸上手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
他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招呼和行礼,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她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替该重甲士轻轻盖上被子,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蹲下时间太久的缘故,站起来是素心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住身边的什么。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握紧了她的手臂,把她支撑着。素心回头,在飞舞的金星中见到一张坚定如磐石的俊脸,“王爷!”素心忙站定,缩回双臂。
“你太累了,回去休息罢!”杨广低声说道。
素心环视其他还在工作的医士们,摇头道:“我不过可能是饿了,找点吃的就好。”很多伤兵都需要照顾,她闲着也是闲着,能多帮一个是一个。
“正巧我也有点饿了,到我那儿一起吃点东西吧。”尽管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走出营帐,呼吸到新鲜空气,令人精神一振。
为了让伤者好好休息,伤兵营安扎在较偏僻处,连守卫巡逻的士兵们都注意放轻脚步,避免惊扰营内的人。
“这叛军比我想的要难对付很多!”杨广放缓步伐,和侍卫们拉开距离。
素心沉默了。
今日一战,双方都伤亡惨重。隋军要攻陷这城池,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城内的人呢?他们何尝不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是国家一统的大业重要呢,还是万千生命重要?!
她自从那天见到陈凤启,就决定不到前线去,乖乖地呆在后面,尽力救死扶伤——不能被陈凤启知道自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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