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我准备开口回答他的此时,却听见从脚下忽而传来一声怒吼,那是兽声,是野兽暴狂发怒的震动,我轻轻颤抖一下,才回想起来了一点方才发生过的事。
里德失忆之后,只能凭借兽化的形态现世,而只有我知道,里德其实也是一只半尸鬼。金眼黑豹在好不易被拖拉拽走的情况下,被牢牢的用铁链锁在漆暗牢笼的一角,我在安德烈的怀中蜷起身子,依旧将自己快要血腥到无以复加的左眼挪到了黑豹的身上,与那对在黑暗中发着隐隐光芒的眼珠相视。
“他不会伤害我的。”半天过后,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费尽浑身力气竟然只为了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还这么说!你知不知道,刚要不是我及时把你从他的口中拽出来,再去叫人来支援,你早就羊入虎口,死无葬身之地了!”安德烈第一次在我眼前如此暴躁的怒骂着,可我却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想法,只是静静的看着黑暗中被捆绑起来的黑豹,竟不由自主的失魂落魄起来。
如果在这个世界,连你也最终离我而去,那我该怎么办。
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的我,将会像一条丧家之犬,和上一世一样,行尸走肉的活下去,再行尸走肉的死亡。
“告诉他们,他伤口上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渗透到血液中去,里德还有救,他还有救......他只是失忆了而已,他只是忘了自己本身是谁而已,他并没有打算伤害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启唇轻轻念叨着,也不管安德烈是否听见,只是在极力的给他说我的想法,让他去告诉赖尔,里德我们要定了。无论金刚尸鬼在他身上留下的毒素已经感染到了哪里,我都会接他回去,直到记忆恢复为止,他必须要担负起时刻保护我生命安全的责任。
迷迷糊糊中,安德烈似乎在回答着我什么,可我却像聋了一般再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等我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和之前赖尔那顶大军帐差不多的帐篷里,碎裂的骨头被绷带缠裹着,从肩到腹,若有若无,忽隐忽现的视线环顾四周,除了静静升起,再缓缓消散的香炉中的几缕烟外,别无其他活物。
我等着帐外能有一个人此时进来,去告诉安德烈我已经醒了,就在我正准备闭眼的同时,一名小兵走了进来,看见我睁着双眼,喜形于色,奔出去将安德烈带了过来。安德烈看见我终于醒来并且恢复了一点意识,连忙坐在床边握着我冰冷发汗的手。
我张张嘴吱吱呀呀的说着什么,他全部听不清也听不懂,可在看见我的眼神后却了然于心,对我笑笑,低声柔道。
“放心吧,他很好,已经被接了出来,也恢复了人形,就住在你隔壁的帐篷。”
我的眼泪却哗的一声簌簌滚落,我无声的哭了起来,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何而哭。
“哭什么,我从海妖族巢穴那边请了医生过来,医生说里德的情况虽然很复杂,但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金刚尸鬼咬痕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四肢,但还未涉及到五脏的一些关键部位,所以慢慢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爱莉呢?”
由于出发之前我和安德烈的再三考虑,并没有带爱莉一同过来,我们都觉得此行危险至极,如果在还没救出她弟弟的时候让她受伤,恐怕到时候自责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很好,莫安让她安心的在那边等我们回去,也派人来给我们带了话,她听说你和里德都有惊无险安心了许多,但是她还说如果你不能活着回去,那么雨烟就归她了。”
噗嗤一声,我笑了出来,可我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冷笑还是傻笑。爱莉一向如此,虽然看上去和谁都一副不和的样子,可她比谁都清楚我们这一帮人是唯一能帮她和她弟弟的人。
在嘱咐了我一些事情以后,安德烈为了让我好好休息便先出了帐篷,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思考着这几个星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本来以道格拉斯为终极目标的我们,没想到在初入沉没之森时便能遭遇这么多惨剧。从四人分别分散开在死亡迷宫前的死亡路口时,每个人的命运便无一例外的被一一改写。可至少我没有像里德那样惨遭尸鬼暗算,我们在迷宫中央分别遇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也许我们已经挺过来了,可也许,我们还没有。
从海妖族巢穴到西角边境赖尔的军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里德的存在,却发现自己在他那里已经成为了记忆中的虚无,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记起自己的使命,我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本质。
你是半尸鬼,而不是一个将死的可怜之人。
“江南。”忽然之间,雨烟的声音从我耳朵孔中传出,我愣了一下,再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方才从自己刚才的思绪中醒悟过来。
“江南,你是否还记得,那日初到道格拉斯,在地下教堂里遇见的那个神将之首,朱雀吗?”
在雨烟话落的同时我的眼前也同一时间浮现出了那副似笑非笑,既像嘲笑也像冷笑的可恶嘴脸。
“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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