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此刻,掌柜韩将酒踩着虚浮的步伐,半睁着常年饮酒迷乱的醉眼,从二楼轻摇慢晃地走了下来。看见燕引,他咧开嘴迷迷糊糊的一笑。
“幸好这是间茶楼,不然恐怕会累死我。”他向着对面的酒楼客栈望去,一阵后怕。又是掌柜又是伙计,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燕引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十年来毫不管事的掌柜。
“呵呵。”韩将酒盯着燕引半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取了一坛酒拍开,坐到茶馆后面一同听书去了。留下燕引在那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因为来不及洗脸,而有些痒的眼角,却仍然搞不明白那人为何无端发笑。
而后的时间也不闲不忙,一直到晌午茶客们都散去了。燕引饭后也不理会还在自饮自乐的韩将酒。整理好大厅散乱的桌椅后,径直上二楼休息去了。
午后的阳光毕竟是懒洋洋的。喧闹了一上午的大街此刻也清净了些。燕引从枕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柄三尺长剑,朴实无华的剑身甫一接触他,便放出了青色光华,映得屋里满堂碧彩。
燕引轻轻抚剑踱步到窗边。夜色轻风,白月青剑。几头凶残的赤魑张牙舞爪,一拢青色大袖那人挥剑除妖。远远的在上方望着,那美丽的光芒似要将燕引的双眸刺瞎,重复光明后好叫他看看这真实的世界,那属于他的日与夜。
燕引想着想着便有些痴了,楼下的市集恍然间逐渐消失,又如同昨夜那有月却不圆的一刻,一样清净,一样奇幻,一样的迷人。
若不是那红色光芒破空而来,他多想走到那个儒雅男子身前,对他小心诉说成为书修之士的愿望。“那个只会挥剑坏事的刁蛮无知女人!”他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心底仍旧耿耿于怀。
“杨柳岸,晓风徐徐。青河波揽西。伊人舞,浅笑春意秋情。素色羽衣。”嘶哑的嗓音骤然响起,将燕引从神游物外的意境中扯回了现实。
与醉酒的人那拖泥带水的嘶吼乱嚎不同,韩将酒大醉后吟诵诗词并不难听。嘶哑的声音从他沉闷的喉咙喊出来,有种历尽红尘的撕心,淡淡的苦楚似是情劫不渡的长长叹息,在空旷的大厅里抵死缠绵。
“莫回首,红尘难洗。一言无悔,一诺无期。”当吟诵中有了哭音,淡淡的苦楚也染上了尘埃,有了厚重的伤心。燕引这个旁人也不禁谓然一叹,韩掌柜也许有过情殇。
“大爱苍天劝无情,反复人间了真心……”醉酒后的歌声,解脱般的哭诉戛然而止。每到这个时候,燕引知道该扶这个可怜的醉汉回房休息了。于是,他便将长剑放好,下楼而去。
小窗旁,角落里。那张唯一没翻新过的老桌子前。一个熟悉的人醉后熟睡,他的眉目却没有舒展开来。嗜酒后,沉睡中,也带着痛苦的阴影。
地板上,酒坛的碎片随意散落着。一定很像桌前那人早已破碎的心吧。他摇了摇头,将那醉汉扶起向着韩将酒房间走去。
行路间燕引侧过头来,依然能够看见那人邋遢的胡渣,颓废的脸颊,都被染湿了。他知道,那上面有眼泪,有鼻涕。也许,唯独没有酒。
燕引安顿好韩掌柜后,又来到了楼下。看着这满地狼藉,他撇着嘴出了口气蹲下身来,捡起碎片来。
刚捡了两块,便看见眼前一双暗红色短绒小靴。他抬头望去,一名少女一身劲装,背着手含笑看着他。明眸皓齿皎皎肤,秋水为神玉为骨,红色的倩影这一刹那映入他的眼里,久久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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