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还活着!
回去路上,老唐双手发抖,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这件事并非出乎他意料,而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想。只不过,二十五年的企盼总算被证实后,那一刻的激动实在让他无法抑制。就如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山泉终于冲破了地表的石块,他兴奋地想大喊,想大跳,想一路冲回家抱住万姐,把这“喜讯”告诉她!
太好了!咱们有机会复仇了!
复仇这个词,老唐总刻意将它抛在一边,转而用职业责任取代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他一遍遍骗自己,之所以想将黑子绳之以法,只单纯为了给人民一个交代。如今有了明确而清晰的调查方向,他才恍然醒悟,自己心里憋了二十多年的那口气释放出来后,通篇都是复仇二字!
复仇!为六村惨死的村民复仇、为局里牺牲的同事们复仇、为神智不清的万姐复仇、为辛辛苦苦孤独坚守了二十五年的自己复仇!
如果能抓住黑子,让他偿命……那么,自己此生的遗憾,大概会通通消解吧。
看了一眼身旁好友的儿子,从来对封建迷信不屑一顾的老唐,竟头一回愿意相信,沈南真是英飞冥冥中派遣到他身边的绝佳助手。
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竟然在来镇上第二天就敢朝一村的秦姥顶嘴!
这一点,他做不到,万姐做不到,就连当年的英飞,也做不到。好家伙,如果李局还活着,看到下午的场面,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咱们连田分局居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当初被我们视为困难与阻碍的地方宗族势力,在他眼里,便如土鸡瓦犬一般,丝毫不能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老唐咧嘴笑了,好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自己若有这般胆量,又怎会被各村的姥们敷衍这么多年?
他望着天空,暗暗对心里某个角落的某个人发誓:英飞,放心吧,这一回,豁出老命去,我也得和你儿子一起查个水落石出!
……
回到局里,刚进门,就听到办公室里的争吵声。
老唐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屋里除了小马,还有一位青年。
“怎么了?”他问。
小马不想让领导看轻,当即答道:“没什么。这位是……六村的田彦泽,来——”
“报案!”姓田的青年一口气接道。“而且你们这位小同志,一点也没有为民服务的态度!”
他似乎很生气,怒视小马。
小马无奈为自己辩护道:“我拜托你,至少把案情说清楚吧。你自己数数,从三个月前到今天,你来局里多少次了?每回都说有人想害你,又没有任何证据。咱们总不能因为你脑子里的臆想就随意出警吧。”
“发生了什么——”沈南刚开口,却被老唐拦住。
老唐摇摇头,“小马能处理。咱们还有正事,至关紧要!”他看得出沈南有干这一行的天赋,但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说完,他招招手,让沈南跟他去后屋。
昨天刚到局里,沈南就注意到那条深邃的走廊。走廊两侧满是空置的房间,幽静地让人胆寒。尽头处,是一扇紧紧上锁的门。看样子,大概是当初局里人多时,用作开会的场所。
两人的皮鞋在木制地板上行走,不时踩出吱呀声。老唐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两边的房间,是当初局里同事的办公室。这一间是我的,这是万姐的……啊,这一间,是你父亲用过的。”他逐一介绍,如走马灯般回忆着过往。“以前啊,每天早上来上班,这条走廊里热闹得很。万姐她……心细,负责从食堂里给每一位同事端早餐。那时候,她活泼得像个小姑娘,哈……”
走到尽头,老唐在衣兜深处摸索一阵,掏出一把好久不用已显生锈的钥匙。插入锁口,左右使劲转了转,终于听到一声咔擦。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来。”
扑面而来的是积累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灰尘,沈南忍不住猛咳几声。
果然是间大会议室。因为局里开会的保密原则,窗户开在了左侧墙壁的顶端。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灰尘的精灵在空气中肆意飞舞,会议桌与十几张凳子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灰。
老唐没有坐下,也不让沈南坐下。他蹲下身子,打开尘封已久的抽屉,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集体合影。二十五年的光阴侵蚀了记忆,相片却忠实地记录了连田分局曾经的精彩。照片里,分局的同事们依次坐成两排,一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皆是自信而灿烂的微笑。
老唐将相框稳稳当当放在桌上,这才拉着沈南坐下。
他指着照片里的一位年轻人,笑而问道:“认得出来吗?”
那是张和沈南极像的脸,那人与年轻时候的小唐并肩而坐,露出不易察觉的腼腆笑容。
“他……也年轻过吗?”沈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神情复杂,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他从没见过自己父亲年轻时的照片。自记事起,父亲的嘴唇与下巴处已蓄起了浓黑的胡须,眉头老是高高皱起,不怒自威。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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