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壳里的呼啸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什么是尽头(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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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是人和镇逢场日，金师母大清早上楼，把西服领带球鞋放金兆珉床前，唤儿子起床好好着装收拾。金兆珉嫌这样穿着别扭，金师母说，街上做生意当干部的都这么穿，抻抻妥妥体面巴适。你头回和女娃子打照面，不能图撇脱怠慢人家。金兆珉不情不愿，娘儿俩起小争执。金老师楼下说金师母瞎操心，儿女夫妇冤怨缘，春风刮驴耳，听不听由他，不要未出门就弄得气鼓气胀。

    方老太要一起去，金兆珉说，这种小事何须老将出马，我对象对上眼，自然带回家。方老太说，你眼睛不要放在额头上喔，差不多就领回来，早栽秧子早打谷。金兆珉贫嘴道，这哪说得准呢？早栽秧子遭虫整也是有的。方老太说，说啥傻话，别光晓得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拿这劲头去哄个女娃娃回来，不要见了人家的面，手脚无处放，舌头又挽个疙瘩扣儿。金老师一张严肃的脸绷不住，笑着出院门等候。

    金兆珉内心不愿父母同去，相个亲劳师动众整成大阵仗，但乡下规矩礼节大，父母不到场显得没诚意失礼数。对于相亲，他自认为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以前男女同事相亲的事不少，周天华归纳总结各个版本后得出结论：两个内心期待却表面平静的男女，从互不相干的生活环境中，为了同一个目标，在一个约定的地点凑到一起，在见面的前三秒，就基本确定了是否继续交往。女人是标准的感情动物，不可能因对象家财万贯就一见钟情；男人则是典型的视觉动物，如闯入眼帘的对象非自己期望的那份菜，那么一切白搭。所以说相亲虽是最简便的认识异性渠道，却是最难成功的方式。因两人都揣度着眼前这个对象，也许是将来须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人，先入为主的立场阻断理解，对普通朋友，人们不会介意对方胖瘦高矮，但要作为恋人的候选人，心里就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对方一些细节往往起决定作用。总之选对象如同选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各人的直觉灵敏如蝙蝠的耳，哪怕对方的破绽小如蚊虫，也难掩饰成功。

    光中娘背上的背篼像座小山，里面满是红苕，她满头大汗支着打杵路边歇脚，见金老师三人走过来，边揩汗边打招呼。金师母夸她的红苕皮滑色鲜，硬实匀称，准能卖个好价钱。光中娘咧着嘴笑说，打杵落地三个脚，歇着就不想挪，上街卖了换点油盐钱，空手搭脚去坐茶馆，我哪天才能修到这样的命？金师母说，你把娃儿供大了就快喽，光中细娃子脑壳灵光的很。

    光中娘见金师母夸她儿子，脸上绽开一朵花，笑得见牙不见脸。她说，细娃子早上爬起来就跟我拌嘴，央我在街上给他买个凉粉锅盔，等他长大了，天天请我吃回锅肉。我笑他，你舅舅叫马冤鸡，你是不是想叫金诓娘？这细娃子说他姓金，问我懂金口玉言不。金老师说，别把孩子的话当玩笑，他今后的造化，而今眼目下谁看得清？光中娘嘻嘴笑，请金老师三人先走，相亲事儿要紧。

    金老师三人从机耕道拐上省道，岔路口摆放着几辆篷篷车，由微型货车改装而成，货厢两排木凳，红蓝白篷布遮顶，逢场天专跑短途拉客，每人五毛，到九满十就走。金老师一家人搭车到镇街场口，下车后赶去杨扁嘴茶馆。

    乡镇茶馆一般无店招，店主名号就是店名，若诨号比本名响亮，那就是正宗店号。人和镇街名号响最招客的茶馆有两家，一家是陈梆梆茶馆，一家是杨扁嘴茶馆，两家茶馆面对面。

    陈梆梆打得一手好锅盔，铁桶泥炉火通红，一面平底锅两面光，他左手面团，右手擀杖，一棒敲得面案梆梆响。面团到面饼，他一根面杖敲打张驰有度，身子跟着杖响节奏全身晃动。砰砰梆梆，砰砰砰梆，砰梆砰砰梆，梆梆砰梆梆，长年累月把厚厚的案板敲击出两个小圆坑。他的锅盔烘得两面焦黄，脆脆酥酥钻口香。买主喜欢主人面杖舞动有爵士鼓节奏，身体晃动有摇滚姿态，不叫他陈锅盔，叫了梆梆响，冠上姓就是陈梆梆。陈梆梆打锅盔攒了钱，租店开间茶铺由儿子儿媳打理，自己在茶馆门口支摊打锅盔。

    对面的杨扁嘴茶馆，店主自有祖业，开茶馆十余年，他嘴薄而扁又爱抠字眼，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抬杠驳得倒他的茶客，他会乐呵呵免人家一回茶钱。有客人笑他属鸭公，因鸭公嘴扁爱叫，唤了他扁嘴巴子，冠上姓，杨扁嘴满街皆知。逢场天两家茶馆一席难求，赶场客聚此歇脚喝茶聊天，牢骚可发委屈可倒，话投机了互为知音，茶钱抢着付。

    杨扁嘴茶馆多数桌面被早到客人占了座，茶客陆续进门，各种应答此起彼伏。这里，这里，老板来碗茶。唉呀，老伙计，饱吃不如宽坐，再疲塌塌的，坐的位子没有啦。马福全到得早，独占一张大方桌，见金老师进来忙招呼入座。金老师让杨扁嘴摆上茶碗和瓜子花生，敬候女方客到。马福全和金老师夫妇摆谈女方事，邻桌两小儿斗嘴，金兆珉饶有兴致观望。

    一小儿手拿锅盔洋洋自得，一小儿挂着两行鼻涕眼巴巴看，锅盔小儿问，你冷不冷？看嘴小儿讨好说，冷。锅盔小儿说，你冷哈，抱着屁股啃。看嘴小儿揩一把鼻涕，伸脏手过来抢锅盔，锅盔小儿躲闪碰桌子，锅盔掉地，看嘴小儿麻利，抢起落地锅盔就啃一嘴。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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