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壳里的呼啸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怎当她临去秋波一转(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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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福全已是邻乡副乡长，也前来金家吊唁方老太。他忙着和金教授和金处长套近乎,拉住不让走,握住不松手,好似多年老朋友。

    马福全刚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金良元和他人合作，成立一家圆明圆有限公司，该公司在圆明圆被焚百多年后，准备再现当年圆明圆皇家园林的宏伟气势，所有建筑景观均按原尺寸仿建，工程概算投资约二十亿元，由中外合资，预计来年国庆开园。他借吊唁登门，怀了双重目的，一来想让金教授和金处长出面，以师生和同窗情谊，和金良元勾通攀扯，允许他在乡里组建一个建筑工程队，承包一部分工程，从重建圆明圆这块大蛋糕上，为家乡分得一杯羹。二来他想央金教授，为他争取个党校学员名额，让他镀镀金。

    金教授不待见马福全，他前日有感而发，在课堂上向学员讲授高适的诗作《封丘作》，特别板书其中四句：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悲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古如此。金教授说这四句话是诗人称心而言，一气贯注，肝胆照人。

    金教授对学员说，我非常欣赏前贤这种不谙世事、迂阔率真的性情，愿你们今后多些这种风骨，在农村基层工作中，有扶困济贫的良心驱遣，和时代先锋的政治责任感,责任到了位,不怕苦和累。当今时代前进迅猛,你们须头脑清醒,生命的意义始于活着，但不应止于活着，你们需要体察时代，要为时代尽己绵薄之力，笑脸迎厄运，忍辱负重任，从而难事必作于易,大事必作于细。若只搞迎来送往，欺上瞒下，什么“经济发展，酒杯倒满。'',"又参观,又学习,不多喝,对不起。''只会让干群关系背对背。那个从猪司令到鸭司令的家伙，就是你们典型的反面教材。

    金教授说的典型反面教材，讲的就是马福全，他前一阵子又闹了个笑话。为应付上级工作检查，马福全故计重施，不过这回主角不是猪，而是鸭。马福全把全乡鸭子集中，如愿以偿摘得万鸭之乡奖牌。活动结束后，鸭子得还给农户，可全乡鸭子一起生活了好几天，彼此混熟了，相亲相爱，关系不赖，谁也吆喝不走自家的鸭子。乡里工作人员急得上火，不免埋怨马福全。马福全说，我以前也反对搞面子工程，可我一想人们打粉，为啥打在脸上而不是屁股上呢？因为别人看不到嘛。

    对马福全的要求，金教授不着一言，盯着马福全死看。马福全侧脸避开金教授的眼睛，好似他带了什么违禁品，过不了一道无形的安检门。金教授沉默一会儿说，你算得上金良元的近邻，常谚邻居眼睛两面镜，街坊心头一杆秤。或者说瞒天瞒地，瞒不了隔墙。他金良元一贯嘴不稳，手不勤，作事活摇活甩的，喜欢喝二两烧酒提虚劲。你干农村基层工作，千万不要和他学样，台上牛皮喳，台下喳牛皮，说到做不到，就是放空炮。与其这样空话讲大篇，不如去搬一块砖。总之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夸奖。

    马福全说,我是农村长大的,乡下人眼下没几个是淳朴善良的,很多人自己不努力,只晓得眼红别人。别人通过努力把日子过好了，他们要么认为别人是占了他们的便宜；要么认为别人比他过得好，他捡点别人的便宜天经地义，啥事总喜欢别人买单。别人有钱是别人的事，跟没他半毛钱的关系，也没义务天天扶贫。他们大单买不起，小钱不想掏，一味等靠要，光给好脸行不通的。

    金教授似遇上有趣的探讨课题，想了半天，语重心长对马福全说，敬畏自己的群众，把他们当成财富而不是负担，是每一个干部最起码的道德。干部心里装群众，群众心里装集体，这样社会犹如一条船，人人都要当船员。当一个人能把国家尊严和个人荣辱联系到一起，他必然对国家尊严多一分关注。一人挑土不显眼，万人挑土坑填满。如你所讲，乡村固然有些人，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别人送小康，这毕竟是个别的人。你们的工作，不但要扶贫，而且要扶志，光荣而艰巨。

    马福全笑道，这个问题，不是我斑鸠脑壳大的人考虑的。说一千，道一万，经济不发展都是白干。没有朱硃，红土为贵，没有人参，萝卜打擂，我乡捞不到项目，又想出成绩，如食物缺了铁，必定得贫血。上级说发展是硬道理，不发展谁也对不起，促进经济大发展，必须狠抓项目重点。我坚决响应，说干就干，靶上看箭，对金良元必须紧抓不放。

    金教授说，你想抓项目不错，但远路先从近处走，大事更应从小事着手，天时人利加人和，才能扎实走好每一步。如果雷声大，雨点小，工作肯定干不好。你再把宝全压金良元身上，只怕篱笆当墙，不能久长，那时聪明的头脑聪明的肚，聪明反被职明误。我一介书生，不怕人不敬，就怕已不正，恐帮不了你啥忙。马福全听了，不好意思再提学员名额之事。

    方老太归山入土后，灵堂撤孝幔，金处长发现几块木板靠在内墙上，黑漆金粉字，古香古色。他近前细看，却是他为金家古寨通宝寺写的楹联。金校长红了脸解释，烈虎山金家古寨引入外资，被外人承包扩建。这主事的嘴是蜜罐子，心是蒜瓣子，费尽心思求了方县长的墨宝，重新制作楹联匾牌悬挂。金处长这几块，被山上的人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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