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总能让卫风想起那一年的春天。
是个芬芳明媚的季节。
枝叶透着新绿,在煦暖的日光下羞涩地相互推挤。花苞里,经过一整个隆冬而小心妥善收藏起来的香气,也从花瓣的缝隙中泄露出来,飘到远方的山中。
于是,那些潜伏了许久的生物伸展着身子:从土里冒出来的,从洞里钻出来的,从巢里探出头来的……一切本该是欣欣向荣的光景,人类的世界中,谁也没舍得浪费大好的春光,郊游、踏青、烧烤,许多合家欢乐的活动,总会结伴而行。
卫风从学校前往医院的路上,会经过一个湖滨公园,那段时间里,透过矮矮的篱笆墙,看到大人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孩子们则撒欢儿满地玩耍。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在草地上拉着手转圈唱歌,嗓音清脆,调子却荒腔走板。
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争抢一只竹蜻蜓,吵得脸红耳赤,大打出手。
他也会做竹蜻蜓,将竹条削称细细长长的形状,再穿插成十字状,横在上面的那根会用小刀小心地修出“机翼”的形状。为了不伤到手,他会偷偷去老头儿的工具箱里翻出磨石砂纸,一层一层地将尖锐的边缘磨平磨圆,有条件的话还可以涂上一点清漆,能防止竹子霉化。
一根竹蜻蜓,他能玩很久,但没什么人陪他玩。
他独占一整个玩具,不会有人和他争抢。
可他总会在公园外驻足很久,用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羡慕眼神,看着那些幼稚地争抢一只竹蜻蜓的男孩们。
不远处几个大一点的学生在踢足球,旁边的人都在加油呐喊,热闹扑面而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把足球踢飞了,咚地一下砸在他的脚边,他眼皮颤了颤,悠悠转醒。
还带着几分混沌的眼神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停了停,渐渐清醒之后,才缓缓侧过脸打量四周。
这一看,卫风不觉失笑。
因为过分安静,他以为病房里并没有什么人,等他看向窗边,那里居然乌泱泱排着长队。队伍最前头是一张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人,被长长的队伍淹没,只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脑袋,偶尔低声说些什么,那声音压得轻轻的,显然是不想打扰他的休息。
排队的都是“补习班”的客人,每个人手里拿着作文本,或者几张非常敷衍的作文纸,乖乖地紧闭口舌,神情紧张地等待前头那位的批阅。
坐在最前头的人,就是余意了。
地方狭窄,她缩在角落里靠着墙壁,窗外太阳很大,窗帘拉到最底下,也还是把她的半边脸晒得直冒汗。
只见她手里拿着红笔,跟地府里能拿人生死的判官似的,大笔一挥,就决定你这篇绞尽脑汁写的作文到底能拿多少分。
看着看着,卫风忽而掠起唇角无声低笑,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左眼下的泪痣染了几分生动。
小姑娘很能干,在他发烧住院的时候,也不忘上课赚钱。
大概是刚退烧的缘故,他现在嘴唇干涩,喉咙也还有点疼,但身上已经轻松多了,不再沉甸甸的,四肢百骸也清爽许多。
“西医的疗效比中医明显,”那个人曾经以一种看开一切的语气告诉他,“如果可以,我宁愿舒舒服服地度过最后这几天,也不想靠着稠苦的药剂吊着命。”
卫风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这支队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短——余意批阅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啊!”某个瞬间,余意也抬起头来,从人缝里看到他,两人目光交汇,她呆了呆,惊喜地站起来,“你醒啦?”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人群哗啦啦散开,下一秒,大家又哗啦啦涌过来。
“太好了!你醒了!”
每个人都很激动,毕竟是交了学费的,总要把课听完才划算,卫风醒了,意味着可以继续给他们上课了。
余意的激动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她在床边坐下,伸手往他背上撑了一下,便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一边还叨叨地问东问西:“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或者先吃饭?不对,医生说你要先吃清淡的,我给你叫外卖吧……”
“余意。”少年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女生红润饱满的唇瓣,像梦里开在春天的花,有着美丽的外形和沁人的香气。
“嗯?”
“谢谢。”
他很快地将道谢说出口,然后将她轻轻推开,自己下了地,换上鞋,又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更换。
门被带上的时候,余意才慢吞吞地扭头问后面的人:“刚才,卫风同学是不是脸红了?”
最近的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狠狠点头:“很红。”
“耳朵也红。”
“我看他脖子都红了。”
余意纳闷极了:“他跟我道谢而已,脸红什么劲儿啊?”
……
卫风下午出的院,刘能德居然在医院大厅里等着,见这群人拥拥挤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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