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欺骗了你 章节目录 73 三（2）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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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人家说当自己家一样，哪能就真的当自己家一样？丰菁宁非常清楚这一点，不要说是这样非亲非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是自家亲戚也要小心翼翼，她是从小感受过寄人篱下的滋味的，任何行为都可能引起主人的不快，而主人会因此故意迁怒于他的孩子，逼得你呆不下去。丰菁宁晓得自己无以为报，不应该去计较这些，何况目前这对夫妇还没有那种行为。

    小半年光景过去，丰菁宁才知道阿坤和灵嫂无儿无女。让她奇怪的是，店铺生意不错，应该挣了不少钱，他俩还省吃俭用甚至可以说是节衣缩食地过日子。不过，夫妻俩脾气温和，相当有默契，连拌嘴都没有过，任何问题在他们那里都能平心静气地解决，和丰菁宁的父母完全两样。她佩服他们的处世智慧。从小就在丰菁宁体内的恐慌似乎在某一时刻停止了生长，但她的心门还是关着的。因为她了解有种人叫口蜜腹剑，也清楚人性复杂人心叵测，她不再是个单纯到幼稚的女孩子了。

    如果不是遇见阿坤与灵嫂，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际遇。无论如何，他们都值得她感激一辈子。

    转眼走过了冬天，草长莺飞的三月到来。大学生们像苏醒了的候鸟活跃在这条街上，每间店铺也绽放出了新的活力。下午空档，灵嫂拖着丰菁宁，硬要给她买套新衣服。盛情难却，穿上粉黄外套和淡蓝牛仔裤再加一双白色帆布鞋，丰菁宁被镜中的自己惊到了——清新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之前，丰菁宁不是穿黑色的就是穿藏青色的，她想躲在人群中永不被发现。

    “不太习惯，我还是穿深色的吧。”丰菁宁声音很低。

    “多好看呀，阳光活泼，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灵嫂真心夸赞。

    专卖店的导购员也随声附和。

    丰菁宁去试衣间换下了衣服，对灵嫂说：“太贵了，还是去市场买吧。”

    从没有穿过品牌服装的丰菁宁心里默默估算了下全身加起来得八九百块钱，不好意思地说：“过年不是买过新衣服了吗？你们这样对我，我有点受不住。”

    “没事的，女孩子穿漂亮点应该的，看你说得多见外。”灵嫂不再和丰菁宁多说，示意导购打包结账。

    上个春节，丰菁宁和阿坤夫妇一起度过，才得知夫妇俩资助了三个孩子已经有四五年，这让丰菁宁稍稍放下了戒备。不过，她还是有点不信世间有这样的好人，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帮助别人。在她的世界里，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明哲保身或者伤害别人的利益？丰菁宁劝自己不要被眼前迷惑，也许他们是有目的的。

    阿坤和灵嫂四十多岁的人了，他们经历过的事见过的人都能成书了，哪里会不晓得丰菁宁的心思呢？他们明白，但不介意，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要给予丰菁宁很多很多很多。

    阿坤粥店每晚营业到午夜，阿坤夫妇照顾年轻人需要更多睡眠，晚上十点左右，便让丰菁宁打扫卫生后就先休息。

    日复一日，生活并没什么波澜，丰菁宁不敢也没空去想未来，她想起一些以前不以为然的话——为赋新词强说愁。也许吧，以前是太空虚才天天愁得跟个鬼见愁似的。丰菁宁感觉到了内心深处某些细微的变化。用的灵嫂话说就是：终于是大姑娘的脸色了——白里透红。

    某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丰菁宁打扫卫生时捡到了一本书，封面是淡淡的奶黄色，淡雅清新，“沉沦”两个字简约遒劲。她不知道深深吸引她的是书的装帧还是“沉沦”两个字本身。翻开一看是郁达夫的小说集。扉页右下角有一幅简笔画，丰菁宁一时辨别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仔细看了几眼，才觉得是一头狮子的意向。

    郁达夫？何许人？丰菁宁隐约记得小时候电视里播映过他和鞋的故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浙江富阳人，和老家相距不远。没想到他竟是个文学家，丰菁宁如获至宝，第一页就被深深吸引了……

    “怎么还没睡觉？”灵嫂拖着疲惫的身体温和地问到。

    丰菁宁看得入迷并没有听到。

    “阿宁，在看什么书呢？”

    “刚捡到一本书，很好看。”

    “这些孩子经常丢三落四的。”灵嫂叹了口气说，“回来拿要还给人家。”

    “嗯。”丰菁宁不舍地睡了，可是她无比清醒。

    注定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这个叫郁达夫的男人走进了丰菁宁的心。丰菁宁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快感。原来不是只有她被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忧愁时刻萦绕，原来她并不是个不正常的人，原来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因为人生意义苦苦追寻。这说明，她，丰菁宁，追寻人生意义并非是一种错误。

    不甘寻常的心，在这一晚苏醒，拨云见日般。

    她睡不着，低矮的隔层挡不住她放飞的思绪。想象着这本书的主人，也许这个人和她一样爱上了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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