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什么审?”徐重阳恨恨地说,“你脑子有毛病啊?你来审,不把佟医生和何医生搅进去吗?再说了,就算我缴了肖墩子怀里的菜刀,他又去拿来揣上怎么办?他思想没通,什么都会变成他的武器。你是要逼他在饭菜里丢砒霜下毒吗?”
文书小郑吓得脸色有些变色,“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我还是去守着他好点——你说,他到底是想杀你还是想杀你爹呀?”
“你再说,我想杀你呢!”徐重阳呛白道,收拾办公桌上的纸笔,“我得去血防站包扎一下伤口。”
“这不关我的事吧?最近我也很烦啊,那个何医生,对我都不理不睬的啊,我真的很烦啊。”文书小郑埋头嘀咕道,“她天天都对我甩脸色。而且,张援朝他们三人每周都给她写信来,我真想让门卫郑大爷把那些信烧了。”
“还不去看着肖墩子?你非得等他出事吗?”徐重阳呛白道,“有什么意外,你就通知佟医生。”
“我为什么通知佟医生?”文书小郑惊讶地问,话音刚落,自己便省悟过来,拍拍脑门,“对了,佟医生是他儿媳妇。”
徐重阳扬起手中的笔记本,欲向文书小郑砸去。
文书小郑逃也似地跳出门。
肖墩子回到镇政府招待所,傻傻地坐在床上。
儿子死了,他也没有活头了,不过听说有个儿媳妇,虽说是没有成家的儿媳妇,那也是个念想,还有,徐重阳答应了他去朝鲜接回儿子的骸骨。他活了下来。他从嘉兴到了徐家镇,他要守着他的希望和全部的念想。
儿媳妇受了欺侮,吃了亏,他想为她出头,他想保护她,就如同他的儿子胖子活着一样,胖子不在了,他作爹的当然要尽自己的职责。
他攒着儿子的抚恤金,带着多年来攒下的所有钱到徐家镇。他想给她添嫁妆。他不是不愿意她再嫁,可是,徐重阳是有媳妇的,而他为她出头,她……从昨天到现在,竟然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甚至,在他被徐富贵又踢又打之后。
肖墩子揉揉被徐富贵踢伤的额头。
他有心脏病,从胖子死后,他经常都感觉心脏跳得很慢,很累。此时,他摁摁心脏的部位,感觉那心脏有些冰冷。
好吧,他是心寒了。
他的头上包着绷带,是何玉莲给他包扎的,何玉莲问了他理由,何玉莲知道了,那佟新月肯定也是知道的,可是,她真的没有来看过他一眼——她不需要他,她在责怪他丢了她的脸。
是,现在,他被“送回”嘉兴——其实就是逐出徐家镇。
他再没有必要留下来,他本来是想守着儿媳妇过下半辈子的,照顾她,给做好吃的。
她是胖子喜欢的姑娘啊。
他慢慢起身收拾行李。
在徐家塘汽车站,肖墩子背着他的三个沉重的大砧板,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以及两把用绒布包裹着的菜刀。犹如他当初来时一样,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准备乘车回嘉兴。
只是,他当初来可是兴高采烈,而现在回去,却是灰溜溜的。
噗——哧,一辆半新旧的大客车停站。
有几个乘客从车上下来。
肖墩子拎起大包小包东西,当他的脚踏上踏板,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一眼——谁知道,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呢?
一张灿烂的笑脸几乎与他相撞。
“肖大伯,”佟新月背着手围着肖墩子转圈子,笑眯眯地问,“你这就回嘉兴了吗?你不是叫我儿媳妇吗?我没同意你怎么就走了呢?”
肖墩子忍了很久的委屈,几乎快哭来,如同孩子似地,抽抽鼻子,“那个人,他要赶我离开。我儿子是英雄,我怎么能让他赶走呢?还不如我自己走好了。”
气愤至极的肖墩子已经不愿意叫徐重阳的名字,只是模棱地叫“那个人”。
所有要上车的乘客都已经上车坐好,启动发动车的戴着鸭舌帽的大客车司机探出头喊道,“解放军同志,这是回嘉兴的最后一班车了。你走还是不走啊?”
佟新月伸手接过肖墩子的大包小包行李,挥挥手,让大客车开车,“师傅走吧你。我们不坐车了。”
那司机缩回头,“哦,好好好。那解放军同志,我们走了啊。”
大客车开走。
肖墩子抽抽答答地,扭着头说话,“那个人还罚我,还骂我,他爹还骂我,还踢我。我儿子不在了,我也打不过他。”
佟新月大笑,如同哄孩子似地,“你儿子不在了,不是还有儿媳妇吗?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你明明就和他那个……”肖墩子说不下去了,他亲眼看见佟新月和徐重阳有猫腻,感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而且,自己受罚,她不是也没来帮自己吗?
“是啊,我是和他那个。”佟新月大大方方地承认,同时把肖墩子的行李扛在肩膀上,“走啦。”
肖墩子回望一下屁股冒着烟远走的大客车,呢喃:“今天没车回嘉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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