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心有忌惮。
他如今掌管太医院,也算是完成了父辈们的心愿,重振家声。然而,伴君如伴虎,周汉宁是什么性子,自不用说了。
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人是皇后娘娘沈凤舒。
她并非蛇蝎,却是个狠人。
曹珍亲眼见证了她的所作所为,生怕娘娘厌恶了他这颗棋子,让他也落得余元青那般的下场。
前不久,曹珍收到了余元青的消息,他和家人们搬去了徐州行医,虽说又开了间药铺,但和京城之前的风光,简直是云泥之别。
小安子见曹珍站在原地不动,还是一脸沉色,就猜到他还是满脑袋官司,索性直言道:“曹大人,您别没事找事成吗?”
曹珍回过神来,听他的语气很不客气,不禁皱眉:“安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安子莫名犀利:“曹大人不是自诩正直坦荡吗?坦荡之人,何来畏惧?您好好做你的太医院总管,娘娘定不会亏待您!您若是不信,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这辈子没读过书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唯独跟对了主子!”
曹珍自然明白他话中是什么意思,脸色稍稍不好看:“安公公的忠心,人人都看得到。”
小安子轻轻一笑:“是啊,但愿大人的真心,也能挂在脸上,免得大人诚惶诚恐,做不好事。”
曹珍心底的傲气又被勾了出来,冷冷道:“我自会做好的我的事,不牢安公公操心。”
小安子也冷笑道:“好,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反正,宫中上下,没人敢让娘娘不痛快!”
两人不欢而散,小安子沉着一张脸回来,明显带着气,海棠看得真切,忙悄悄走过去,拽拽他的衣袖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刚刚就奇怪,曹大人走就走吧,他还去送什么。
小安子忍着气没说。
海棠给他斟了杯茶:“这是主子方才喝的,主子今儿不喜欢饮茶,这上好的明前龙井,只稍稍抿了一口,这还有大半壶呢。”
小安子一饮而尽,叹口气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人,亏得娘娘信任他,他还摆着张不知好歹的脸!”
海棠这才明白过来,想起曹珍刚刚的脸色。
等小安子走后,海棠又回到内殿侍奉。
沈凤舒闭目养神,歪在软榻上,海棠过来放下帐子,又听主子开口:“小安子和谁置气呢?”
海棠微诧:“主子怎么知道……”
沈凤舒闭眼微笑:“那么重的脚步声,必定是带着气的。”
其实,她也看到了曹珍的神色不对,只是没点破罢了。
海棠照实直说。
沈凤舒听完,睁开眼睛起身道:“曹珍这个人,终究还是书生气太重了。让他做官,他也不高兴,不让他做官,他也不高兴。”
海棠道:“太医院交给曹大人之后,主子放心吗?”
“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凤舒语气淡淡:“曹珍做事没问题。”
她也曾想过让师父叶虞城掌管太医院,只是他不愿意,他本就是自由惯了的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沈凤舒不想难为他,所以准他在宫外继续经营济世堂。
…
从京城到乾州,足足走了两个多月。
徐太妃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她的内心无比煎熬,可惜等她来到明心寺之后,还有更大的失望在等着她。
周汉玟虔诚修佛,心如止水。
听闻是母妃来见,直接闭门不出。
徐太妃垂泪站在门外,隔着厚厚的木门,低声恳求:“孩子,你让娘亲看你一眼可好,就一眼……娘亲等得你好苦啊。”
周汉钰在旁,红了眼睛,也跟着她一起求道:“二哥哥,二哥哥!你开开门啊。”
等了又等,喊了又喊。
屋子里传来的不是周汉玟的回应,而是一阵阵清脆的木鱼声。
门外的人在哭求,门内的人在诵经。
徐太妃熬了半日,终究是撑不住了,晕倒在地。
周汉钰忙上前帮忙搀扶,太妃被带去了厢房休息,只剩他站在门外,继续哭求。
他本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平日里不哭不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和人说过。
今儿,他却是恼了,急了。
周汉钰用力捶打那扇紧闭的房门,咚咚作响间,他砸得指节破皮,流血不止。
“为什么啊?二哥哥……我们是你的亲人啊。太妃找了那么久,你不该这么狠心!”
屋内,一灯如豆。
周汉玟闭目静坐,手里的木槌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他的人没动,心却动了。
“你出来啊!”
门外的小小少年几近崩溃。
“二哥哥!我问你修的什么佛?哪位佛祖让你如此狠心绝情!你说啊!明心大师傅!你算什么师傅?你不仁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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