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的笑容僵在嘴边,臭妮子,这就把我卖了?
张巍触电一样地把人撒开,退几步,手碰了碰嘴唇,一张脸那熟透得辣红。“咳,真的假的……”
她暗自狂喜,真要尴尬,就一起尴尬。
“奶奶的,你别什么事儿都跟个女生说啊!”张急得不行,上前又把他摇着,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百无禁忌。
他俩手一抓张的胳膊,甩开,“啧”地一声,红着脸反驳:“我说了又怎样,小琪当时在旁边都看到了。要怪,就怪你太脆弱吧,说倒就倒。”
小张看向她,一脸惊恐。女孩儿耸耸肩:“为了救人碰个嘴怎么了,再说俩男人真碰个嘴怎么了,我不介意啊。”
杜笙哲总算憋不住了,音量控制在一定分贝内笑得收不住嘴,拍手叫绝。张觉得幼稚,索性不多计较,把饭提过来:“来来来闹够了闹够了,吃饭,别凉了。”
碗到人手中,小琪慢慢揭开塑料盖儿,肉粥香沁人,唤起人体那种对食物最原始的欲望,差点往后仰一个跟头。这常是她高三那年去食堂的首选。舀一勺填嘴里,她心一动,接着第二勺、三勺、五勺……她有些不顾形象地吃着,松松软软的粥滑过食道。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生命开始鲜活起来了。
无意间抬头,张哥和阿哲都吃的是粥。她就疑惑:“你们怎么跟我吃一样啊?”
张巍一抬勺子,嘴里嚼着,说很简单的道理啊,“三个人,一个只吃粥,另外两个吃好吃的,这让吃粥的能不馋嘛。”她又看那人,杜“嗨呀”一声,说,一样,张哥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陪你。
这俩,好像什么烦恼都能给你化无。
她又问起二人工作一事:“我得住院个几天,你们不可能一直守在这。”
张和杜对望一下。小张说:“吃完这饭过会儿我就走的,明天店里继续营业。”看了下杜,“喏,他守。”
“阿哲不也有工作?”
杜笙哲说:“我请假了,三天,到时候你也差不多出院了。”
“……不太好。”小琪认为请假会影响工资。
他把手里吃了过半的粥往腿上一放,立直身子:“你值得。”
一旁小张要看不下去了,横拉着嘴啧啧啧,学着这人刚刚的认真模样,也把碗一放腿上,身子笔直,傻昂着头,用一种特肉麻的语气掐高声调:“你——值——得——”从他嘴里出来的这仨字,瞬间变了味儿,“嗡”地炸开这严肃的气氛,炸得杜笙哲狰狞了脸,张牙舞爪地捶他。
张哥那声怪腔怪调的“你值得”,让她自住院以来第三次被逗笑出声。这是直接自然、不加掩饰的快乐。
于是,小打闹过后,女孩儿改变主意,表示愿意说出轻生前具体发生的事。杜和张相互看着,都很意外。
女孩儿说自己身患抑郁症快三年,这个病是导致轻生的间接原因,她与家里产生了巨大矛盾,才是直接原因。“这个矛盾直接熄灭了我对活着抱的最后一点希望。”她说,“停药不等于病愈,带着这个复发率极高的病,我退学也没什么吧。”
十二月底的时候,距离寒假到来剩一星期,那段时间童小琪在校睡眠欠缺,又不能总依赖安眠药,睡前一颗,第二天险些睡过。身心俱疲,仍以心中所向往的事安慰自己,忍一忍,就什么都会好的。
她确实做到了。迎来寒假,收拾东西,坐车,回家。玩了几天,她也想通了,鼓起勇气把退学的决定告诉母亲,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她不让母亲说。最开始母亲不同意,厉声斥责,从初中暑假至今的培训,几年的苦,换来的是女儿的放弃。
“动漫设计是你最爱的专业,学有所成,才能有份好工作,才能越接近你的梦想。”母亲这么说。
小琪从小到大的梦想是漫画家。提到这个,她便有些噎住,无从回答。很久,她才反驳说自己退学是种无可奈何的放弃,因为感到那种病有复发的苗头。在大学,中途休过一次学,就不可能休第二次,第二次就是退学。母亲说我知道。
“有一点我要解释清楚,退学只是对于学业上的放弃。”小琪坚持,“我依旧爱动漫设计,未来我也决不放弃梦想。”
“光爱有什么用?离开了学习,这些等于空谈。”这是母亲的立场。
“我能自学,而且学精。别说得离开学校就成不了器。”这是她的立场。
母亲说:“自学哪有专业的老师来教到位呢?”
女孩儿皱眉:“你思想死板得让我心痛。”
“你妈又怎么死板了?”她整个人几乎要冲过来了。
没个完。
后来双方都冷静一些,母亲问她,你是不是决定了。她“嗯”一声,母亲再次确认,小琪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退学,我非常肯定”。
母亲想到女儿说抑郁病发的事,指着她:“是不是还要我送你去医院待着?”
“我不需要!”这句话带出了女孩儿压裹已久的恐惧,及返校以来承受的所有压力、委屈和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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