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风无月。
低垂的乌云给空气中带来黏腻厚重的闷热,空气仿佛被搅拌成透明的浆糊,每次呼吸都带着令人憋闷的凝滞感。
陶婳看着窗外乌漆漆一片的夜色,重重叹了口气。
小柳本来是打算留宿在药店的,但在看到晚餐的苦瓜大餐后立刻改变了主意,甩了一句明天还来就跑出门去不知所踪。
陶婳当时没忍住,问了骆千军说为啥今天要做这么多苦瓜给小柳,结果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他觉得小柳年纪轻轻脾气就这么暴躁,一定是内虚火旺,需要吃苦瓜调养……
“唉……这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敌这种东西存在的吧。”
陶婳又开始叹气,自打下山以来她叹气的次数急剧增加,亏得她不是凡人,不然面对着这么多烦心事儿,说不定要一夜愁白头。
“也不知道小柳去哪里了,会不会去找妙贞了呀?”
想了想,陶婳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拨出妙贞的号码。
“喂。”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妙贞略带憔悴的声音就出现在电话另一端。
“呃,妙妙,小柳是不是……去你那儿了?”
陶婳压低声音问。
“来这里疯了一圈儿,跑了。”
妙贞看着眼前犹如台风过境的房间,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再多来几趟,我要慎重考虑该不该回九霄山躲躲了……”
九霄山是妙贞的老窝,独立于三界之外,清静是足够清静,就是太清静了,爱热闹的妙贞从来不愿意在那儿多待,这会儿柳定坤能把他折腾到动了回九霄山的念头,可见是非常之烦人了……
“唉,也怪我。”
陶婳挪到床边坐下,“他今天几次三番拿话试我,我不想他对骆千军出手,就干脆坦白了。”
“跟你坦不坦白没关系。”
妙贞也在身后沙发上找了个还能坐的角落瘫下去,“他一贯看我也不顺眼的。”
那小子当年对妙贞的敌意,不比对骆九疑少多少,在当年的他看来,这世间除了陶婳,大概没一个好东西。
“小柳就一直是孩子脾气,明明论起年龄来我才是比较小的那个。”
陶婳苦笑道,“妙妙你别跟他计较,他这次下来带了不少仙灵玉,到时候我分你一些啊。”
“他给你带的,你留着用就是了,我还缺那点儿东西吗。”
妙贞嗤笑一声,“对了,今天他跟骆千军没打起来吧?”
“没有呀。”
回想到白天两人相处的情形,陶婳眼角一抽,“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我怀疑他们俩就是天生的不对付,骆大哥今天做了一整天的苦瓜宴,说要给小柳下火,我感觉小柳吃了他的心都有。”
“噗……”
妙贞没憋住笑出声来,好在陶婳沉浸在自己愁苦的情绪当中,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能想到给柳定坤做一天的苦瓜吃,行啊骆九疑,这么多年来终于也学会玩阴的了。
妙贞幸灾乐祸地想。
“妙妙,小柳说明天一早过来,我觉着不能叫他继续搁店里待着了,你帮忙想个辙儿呗。”
电话那边传来陶婳的请求。
“我能想什么辙儿?叫我说啊,这几天你就拿他当个祖宗供着吧,他那个体质,撑死只能在人间待半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妙贞毫不犹豫选择拒绝,开玩笑,柳定坤发起疯来他都管不得,这次那棵阎王树摆明了是冲着骆千军来的,他才不要去当出头鸟,就让骆千军自己头疼去吧。
再说了,柳定坤每天需要吸取大量元气来维持体内能量运转,一旦到了时间不想走也得走,他骆千军既然铁了心要把陶婳再度追到手,受一下娘家人的磋磨也是应该。
陶婳想了想,觉得妙贞说的也有道理,索性抛开这件事,跟他聊起一些家常来,这边厢聊得正火热,却不知在药店外面,她们俩聊的主角正处在对峙之中。
药店一楼的休息室中,门反锁着,没有开灯,骆千军一个人坐在床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拿着块布巾,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些许晦暗光线,一下下在剑刃上擦拭。
隔着布巾,指尖碰触到剑身上斑驳凹凸的处处旧伤,骆千军眸光如墨,沉寂无波。
这柄剑,陪他战过昆仑巅,随他下过九幽泉,一路跌跌撞撞闯过来,剑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来历,他都牢牢记在心底。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漫天飞舞的细雪中,陶婳怀抱刚铸好的长剑冲他飞奔而来,连颊边薄汗都来不及拭去的那一幕画面。
这是陶婳为他亲手打造的剑,名为点墨山河,与陶婳手中的风华三千,是一对双生剑。
遥想当年,这两柄剑,以及剑后所代表的两个人,真可谓名震昆仑,一度被称作风华双剑。
少年人一身玄衣,窈窕女一袭红袍,两人并肩走过诸多山与水,那时的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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