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大家漫无边际地聊着天,鬼刹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忽然漫不经心地朝旁边的雪萝果罐头伸出了手。一旁的雪寂杀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幕,立即探手把罐头拉过来,站起来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餐厅。
“……嗯……?”面瘫小懒猫的手在桌上摸来摸去,却只摸到一片桌布,不由奇怪地挑了挑眉,滚到桌子另一边去了。
雪寂杀回到房间放好罐头,忍不住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桌前坐了下来。
对冥樱飞的出现,她并不像凌千翼那么惊讶。因为,从来到奥兰托城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那个有着碧绿眼瞳的少年,总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以一种磊落而光明的姿态。
而这,也是我无可逃避的命运。
亮红色的眸子安静地映着桌上并排的三个玻璃罐头瓶,雪萝果、金橘和刺莓也回望着她,像在等待她为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提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完美的……方案啊。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立即,凛冽的寒风直挤进来,像尖利的刀锋,割痛了她的脸颊。但,她却没有避开,反而把窗户开大了一点。
窗外,正是冬夜深沉。
良久,轻浅的弧度,在她唇边一掠而过,清澈而明净的颜色,仿佛倒映着这世界一切的秘密。
忽然,她心中微微一凛,目光轻移,投向对面楼下的回廊。
古雅的廊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安然独立,黑发飘洒风中,像一场迷幻的美梦。
几乎在她瞩目的同时,那道身影像感到了什么般轻一抬眼,立即,祖母绿般的眼瞳微微弯了起来,温柔而漂亮的弧度,让人沉沦无地。
“……”
亮红的眸子,碧绿的眸子,隔着浩瀚雪空无声相视。忽然,她轻轻一牵唇,蓦然推开了窗户。
一霎间,狂风急涌,吹得她的雪发红裙流云般凌舞,而她就像一片无根的雪花一样轻盈回旋风中,海草般的白发卷裹身畔,飞扬,飘舞,盛大地铺洒,如同临潭寒月的万倾辉煌。
下一瞬——
“啪。”
她轻轻落在了他身边,安静地注视着庭中的雪景,白发轻拂膝下,笑意安然:“晚上好,大厨先生。”
“我不是在奉承,但我刚才真的看呆了。”还穿着厨师白制服的冥樱飞低头注视着她的侧脸:“我知道你对我充满了敌意,不过,也许你至少还愿意告诉我,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有着‘世上最美的流派’之称的‘雪月花之术’?”
“你漏了‘最残忍’三个字。”雪寂杀平静地指出。
冥樱飞温和地笑了起来,移开了目光:“真是煞风景啊。”
寂杀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是有一点。对了,你的厨艺真是太棒了,我近百年来第一次在晚餐的时候吃了这么多东西。”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冥樱飞没有故作谦虚,只客观地说:“就我的感觉来说,要成功说服厨师协会的评委们让人尊敬的舌头,比来到龙界难多了。”
听到“来到龙界”几个字,雪寂杀的眼里顿时掠过了一抹阴影,空气立即沉默了下来,而冥樱飞也没有说话。
两人站在廊下,注视着对面屋宇中连缀成一片的明亮灯光,耳畔,只有飞雪与大地亲吻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感到悲伤。
“其实啊,寂杀……”
他忽然轻轻开口,眼睛映着飘扬的飞雪,柔和如水:“……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
雪寂杀微微一震,下意识回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正迎上了那双低头注视着她的碧绿眼眸,安静而温暖的颜色,像一室摇曳的烛光。
触到她的目光,冥樱飞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做你专属的厨师。”
虽明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她却依然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半晌,淡淡一笑道:“撒谎是不对的,所以……坦白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感动。”
冥樱飞叹了口气:“我宁愿你立即暴走说‘少花言巧语了’,那样我还觉得有希望一点。”
雪寂杀忍不住微笑,转身坐在栏杆上,悠悠道:“其实我也很想到人界见识一下的,所以……本来么,让你成为我的骑士也没什么不好。”
“……!”她身旁,碧绿的眼眸一刹锐利,他淡淡侧目:“那为什么?”
“你不应该用《大预言书》来和哥哥作交换。”寂杀平静地说。
冥樱飞的眼睛有些戏谑地弯了起来:“哦?让你觉得自己像货物一样吗?”
“不是那种无聊的原因。”雪寂杀的目光一分分沉落,幽暗的光芒,仿佛游弋深海的鱼尾。但,她的声音却安然一如平日,甚至带着浅浅的微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大预言书》出现在骨龙国中——”
她轻轻一牵唇,狂风一刹卷过,雪发飘洒,扬起万千睥睨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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