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随工本来不叫赵随工,可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了,只记得姓赵。
很多年前,国朝发了次洪水,因为先帝专宠张贵妃。
赵随工的家被冲没了,他成了流民,要逃难。
有人追他,抓他回去。
回去干什么?
家都成湖了。
他跑啊跑,跑到了明孝村。
为了养活自己,他什么活都干,什么忙都帮,日子长了就得了赵随工这个名字。
他没有土地,在明孝村想要活得好总要依附某家,他选了村正,于是他就成了村正的传话人。
赵随工生过一场大病,据说是母亲病故伤心过度,可他不记得了,连母亲葬在哪儿也想不起来。
回想洪水来之前的日子,他只记得一座豪华的宅邸,比后来的冯家还好,好千倍万倍。
赵随工识字,这在一众帮闲的人里十分难得,他没签卖身契,签了就入奴籍,他不能,他还要科考。
这天,冯家巷里的杨美找他打一支钗子。
杨美真美啊。
赵随工觉得就是先帝的张贵妃也就这样了——张贵妃是赵随工心中的当世妲己,是妖孽,不然为什么张贵妃一被赐死,雨就停了。
可张贵妃到底什么时候被赐死的,赵随工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那年大雨还带走了先帝。
杨美说要银的,打一朵桃花,她不差钱。
赵随工鄙夷地想,什么不差钱,都是些脏钱。
可他连脏钱都没有,只能笑着接过,连连表示一定会打好。
打好了簪子,杨美就进城了。
赵随工碰到过她几次,在万香楼。
他是送菜的贩子,她是接客的姑娘。
一个衣衫褴褛,一个通身华贵。
每次赵随工送菜的时候,徐村正都会让他给杨美带一个带锁的空盒子,回去的时候杨美会在盒子里放满东西,听声音应该是铜钱。
不过赵随工没有钥匙他并不确定,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要做的只是送完菜后,在后院等着杨美过来,然后再把装满的盒子带回去。
后院厨房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厨房出菜的窗口,透过窗口,能窥见万花楼内厅的一角,那里正好是杨美的所在。
赵随工送完菜后喜欢坐在扁担上,透过这扇小小的窗口,伴着一道又一道出锅佳肴升起的袅袅热气望像杨美秀丽的面容。
她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非富既贵,但没有一个在杨美身边超过一个月,随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离开,杨美的眼睛越来越黯淡。
一个冬日的清晨,杨美来送回盒子。
她的眼睛分外红肿,应该是哭了一夜,赵随工接过盒子,可杨美却并不松手,她祈求地望着赵随工:“能……能不能少……少一些?”
“我说了不算。”赵随工一把抢过盒子,冷冷道。
杨美被拉得一个趔趄,害怕地说:“我想赎身,就二两了。”
“和我无关。”赵随工冷漠地说。
赵随工再来的时候,杨美又恢复了往日浓妆艳抹的模样,递过盒子后,她笑吟吟地又送来一本论语,说:“我看你总是读书,这是齐先生得意门生的书,里面批注详实备考再好不过了。”
赵随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是杨美在收买他,可他还是接了过来,说:“无功不受禄。”
杨美莞尔一笑,说:“最近新开了个门子,我这边实在吃不开,还请哥哥在村正面前美言几句少我些供奉。”
“行。”赵随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他放下书,如往常一样掂量了下盒子,盒中铜钱哗啦作响。
赵随工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他又掂量了下,转头看了杨美一眼。
杨美绞着手帕,勉强地微笑着。
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赵随工这样想着,藏好盒子挑起扁担离开了。
装聋作哑,再简单不过了。
那之后,杨美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笑容,只是万香楼却慢慢地不如往日热闹了。
赵随工着意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城里来了个虞老爷,他的虞府门庭若市,美女如云,据说连太守都常去。
那里的姑娘知情识趣不说还读书识字、能歌善舞哪里是万香楼这种野路子可比的,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去了虞府,万香楼自热冷清了。
徐寡妇也找人闹过事,可连门都没进就被撵了出来,没多久万香楼死了几个姑娘。
被毒死的,用的砒霜,下在茶水里,徐寡妇差点就喝了。
她要报官,说一定是虞府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官府封了虞府,查了好几天,没查到证据。
虞老爷反告徐寡妇诬陷,徐寡妇输了官司,只能拿万香楼来赔,姑娘也赔了大半进去,老窝被抄了个干净。
虞老爷并没有把事情做绝,送了徐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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