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死了,死在了国外,走完所有程序把骨灰运回河南时,距离得知消息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迟来的关爱就像一条突如其来的山洪,把她的家里淹得水泄不通。哭声、锣鼓声、叹息声,不绝于耳。家人、朋友、不相熟的人,络绎不绝。
白幡挂了满墙满院,花圈排成两支整齐长队,从她的家里,沿着长长的巷道,延伸到尽头的入口。
席桌摆满了路道,一侧是等待吃席的人,一侧是架锅筑灶忙碌不停的队伍。
有人是为了来吃一顿,有人为了来哭一场,有人为了来送最后一程,有人只是茫然地来……
一辆出租车,扬着仆仆的雪尘,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顿晚餐前,停在了远处的入口,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去了。
十二月的河南,寒气凛冽。
风不留情面地肆掠着下车的人,一身黑长大衣摇摆在风里,带得人摇摇欲坠。那头已经短到肩膀的黑发,胡乱拍打着,全都扑在了她的脸上。
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
黑沉如死潭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住这满墙满院的白幡,和排列成对的花圈。
自下车开始,人就这么看着,脚步丝毫不动,好像已经不会动了。
“你来了?”一道温厚的臂弯迎住了她,“你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吗?”
“她在哪里?”低沉的声音淡无情绪,她好像是来问路的。
“走,我带你去。”杨浩搂着她,几乎是拖着她整个身体在走,走过漫长的巷道,走进了一道门……
她的目光像被一根线牵在了那些刺目的白幡和花圈上,浑身也像针刺般随着眼睛的视角阵阵颤抖。
一个灵堂,里面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材,外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很多人披麻戴孝,正跪在那小盒子面前哭。
“蒋月呢?”她不知道在问谁。
在那小盒子上方,放着一张黑白照,里面的人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长长而圆润的兔子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十分清澈。
她看见了。
她眼睛里那道唯一的亮光瞬间暗了下去。
她整个人也软了下去。
“霏霏!”
“于信霏!”
她没有跌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道坚稳的怀抱里,被一双有力的手托着才不至再次坠落。
她极力起身,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那小盒子跟前。这一地披麻戴孝的人,她也只能听见他们悲切的哭声。
“月月啊,月月啊,你的好朋友来了,她来送你了,你好好走啊,不要有任何惦记,走吧,我的好孩子……”
一个妇女哭着要去抢抱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却抢不过阻挡的人,只能带着绝望奔倒在她脚下。
一双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反过来极力抓住了她,把她整个人抢进了怀里,抢赢了,用力抱着,好像正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女儿,丝毫不松手。
“你像我的月月啊,你怎么这么像我的月月啊,让我抱抱你吧,让我抱抱你吧,我的月月没有了,没有了……”
她毫无挣扎,任人抱,任人哭,自己只像一棵水中的游草,随风飘荡、随波逐流。
女人晕了过去,她得以解脱,立即就有一双手接住了她,还要把她抱起往屋里带。
“放开我。”她没有力气,低低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令意。
那双手没有再继续,她轻轻推开,再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小盒子,放身就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医院的晚上,时间在一分一秒的一分一秒中静静地流走。
“于信霏……”一只手试探地触碰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她快要被人拦腰抱起,挣扎不过,只能苦苦哀求:“让我陪着她吧,这么多年了,是我一直陪着她的,没有我她会害怕的,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陪着她吧……”
“好,我不带你走,你不要怕。”
她又坐了下来,头沉重得快要抬不起了,只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再不管外面的事。
身上突然加盖了一件衣服,她觉得暖和了许多,很多脚步声从身边退去了,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压了下来——
“霏霏……”
她缓缓抬头,看清了叫她的人后,又沉了下去。面色、眼睛、身体,都沉寂得像一潭死水,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再能搅动。
到了晚上头沉得更重了,耳朵里传来一道又一道剧烈的痛感,杨浩端来一碗粥,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也要吃一点!”
她已经无力再争,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只在勺子递到嘴边的一刻,胃里突然翻起一顿绞痛,逼得她一顿干呕。
“霏霏!”有人在拍打着背,“你一定要先吃点东西,再吃点药,不然明天怎么送蒋月?”
这句话点醒了她。
她努力抓起勺子,想要自己吃饭,可是刚送到嘴里,她又忍不住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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