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仁站在城楼上,向西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惨白,衬得他原本清瘦的脸更加凄冷。
已经被迫停留在这里五日,然而大雪时不时就要落下一阵来,道路凝结成冰,大雪封路,根本走不了。
他原本想促成周梁结盟,立下大功,将来才有资格在储君位子上筹谋,可老天似乎偏要折磨他一番,越想得到的东西,越不让他得到。
皇帝年老,储君未立,朝野皆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还有庆亲王萧景隆。
可自己虽然占着一个嫡长子的名分,却远不如萧景隆得皇帝的喜欢。自己素来御下甚严,似贪墨渎职之事绝不容许底下人沾染分毫,不比萧景隆纵容底下人贪污腐败,会邀买人心,朝中上下,憎恨自己者颇多,大多都去攀附了萧景隆。
天时人和,都被萧景隆给占了。
将来萧景隆的生母贵妃陈氏要是成了皇后,他被抬举为嫡子,自己才真的毫无胜算……
可仔细想来,萧景隆做的事情,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事关江山社稷的军国大事,皇帝偏偏又都交给了自己,这似乎又是给了许多人某些信号,皇帝对于储君,早有人选。
局势晦暗不明,所有人都被汴京皇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疲于奔命。
包括萧景仁。
“殿下还在为大雪犯愁么?”
徐开济带着大氅上了城楼,给萧景仁披上。
萧景仁目光惆怅。
“大雪封住的不过是眼前的路,将来雪过天晴,自然畅通无阻。可将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冯先生旧病复发,如今已经下不来榻了,方才卑职去看望了一番,他记挂的还是大爷您,总说您忧郁寡欢,其实有些事原本也由不得人的,俗话说七分靠人,三分靠天,强求也强求不来啊。”
“冯先生身子又不好了么?”
“还是老样子,一到冬天就发病,又舟车劳顿,今早突然晕倒了,没敢惊动主子。”
萧景仁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实在不好受,叹道:“先生怕我远在西北,没有帮手而左右踟蹰,才自己请缨来帮衬我,不想大业未成却已病倒……随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是。”
……
火盆内的木炭焚烧着,发出啪嗒啪嗒的断裂声音。
病榻上苍老的双眸凝视着最后一根完整的木炭断裂,花白的胡须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年寿尽头一般,经历六十年的风霜的躯体今日就要断裂在这春风止步之地。
不甘,遗憾,认命,疲惫,无数的情感在他饱经风霜的眸中交织。
他眼前突然一亮,看着自己教了十几年的学生缓缓走了进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萧景仁给摁住,只得苦笑道:“原本告诉了徐侍卫不要惊动殿下,到底还是惊动了。”
萧景仁坐在床边,给冯卓君盖好被子。
“你的病又不是一两天了,瞒我能瞒到几时?”
他看着冯卓君神色憔悴,形容枯槁,已然是吊着一口气罢了,鼻头忍不住一酸,哽咽道。
“塞外苦寒,都是为了我……”
他突然呜咽住,两滴泪落到衣服上。
冯卓君眼眶也红了,伸出枯瘦的手来握住萧景仁的大手,希望将最后的余热留给他。
“老臣已然油尽灯枯,临走之前,最记挂的就是殿下您,殿下从小孤苦,好歹还有老臣陪着,老臣今日走后,可就……可就没人能给您遮风挡雨了,今后的路,可就得殿下自己走了……”
“先生说什么呢,先生长命百岁着呢,别说这些晦气话,啊。”
冯卓君苦笑一声,摇头道。
“身在皇家,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先帝昏聩,沉迷修道,九子夺嫡,闹出了多少宫闱惨案,陛下就是从这些血雨腥风里走出来的,皇子争权夺利的事情,他老人家最清楚不过……道路凶险,殿下唯要体察圣意,进退合宜,才能保得平安啊……”
萧景仁神情落寞。
“可圣意如何,我却实在难以得知,总是在将要弃我之时将我高高捧起,捧起我后,又将我摔在地上。”
“御人之术,本就如此,殿下也应该取其精华而自用。所谓圣意,乃是三分君意,七分江山,殿下从江山去想,就能猜中圣意的七分,再结合人君的为人,圣意就能猜度出八九分……可有的时候,决定圣意的,却是人君的三分……陛下圣明烛照,自然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大周江山的千秋万代……可陛下不仅是人君,更为人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的心中,难免会有所偏袒的人。”
萧景仁叹道:“我却不是父皇偏袒的人……”
“所以殿下就要去占那圣意中的七分,心系江山,心系苍生,让陛下看见,您才是那个好的当家人。让他们去争,去抢,只有您闷不做声地去办事,就算将来……将来事与愿违,您也好有后路可退啊……”
“师傅说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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