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小食,一起走进馆舍的院子。此时春光尚好,四月间,院子里种着不少花。在裴复左边有一棵石榴树,榴花红艳欲燃,宛如满树随风飘舞的红霞,他随手摘下一朵,插在宋筠儿头上。
“好看!人比花好看!”
宋筠儿用手摸了摸,道:“妾不敢当,只要日后郎君常常挂念筠儿,筠儿便知足!”
“看,那边还有芍药和琼花。”在院子的一角,红芍药妖娆妩媚,与婀娜矜持的白琼花紧密相邻,裴复径直走过去。
宋筠儿跟在后面。裴复道:“这琼花果真美丽,怪道隋炀帝不远千里赴扬州赏花,若非诸事缠身,我也想在扬州种几亩琼花,了此一生。”
“郎君才过而立,便思归隐田园了么?”
“大厦将倾而不能扶,不归隐还能做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倒不成?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吾闻旧时名士司空图便隐居不仕,去年朱温延请司空图出山助其霸业,然司空图心系李唐,不肯俯首,朱温悻悻而归。”
“郎君何至于气馁?放眼天下,如今群雄并起,藩镇皆欲除朱温,扶社稷。杨行密与朱温素来不睦,妾以为郎君可入杨行密麾下,观鹬蚌相争,以取渔翁之利。”
“杨行密绝非泛泛之辈,去年先帝遭挟持东迁,我四处求兵,还亲自面见杨行密,希望他出兵勤王,可这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若取渔翁之利,恐是徒劳。”
宋筠儿走过来,挎住裴复的胳膊,道:“不管郎君如何选择,妾愿生死相随。”
就在此时,二人突然听到干咳声,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馆舍掌柜尤大娘迤迤走来,步履轻盈,不啻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且眉目之间,春情横生,惹人遐思。
“百艳逢幽赏,青春不待人。二位贵客真是风雅之人,妾种花十年,竟从未遇佳客幽赏。花性如人性,好花如友,待之以礼,则报之以春。”
“尤掌柜果然好雅致,懂得品花之人,自是妙人。”裴复接过话茬。
“贵客过奖!看这位娘子簪上榴花,果真又增几分俊俏。”尤掌柜很会说话,直接夸奖宋筠儿貌美。
“尤大娘才真真是美人,姿态妖娆,妙语连珠,妾自惭形秽。想来若年轻几岁,必冠绝扬州。”
“但不知尤掌柜最喜欢哪种花?”裴复问。
“园中好花无数,不同时节自然要赏不同的花。正月赏梅,得其高雅,二月赏杏花,得其矜持,三月赏桃花,得其妖娆,四月赏牡丹,得其华贵,五月赏琼花,得其大方,六月赏荷花,得其婀娜。而到重阳,则赏菊花,得其高洁。人在不同时令,有不同喜好,顺应物理,方得妙趣。这正如瓜菜之物,须得当季才好吃,若逆天违时,则必不得其佳处。”
“哦,尤掌柜高论,裴某佩服之至。裴某确实吃过反时瓜蔬,味道实在寡淡,不如当季。可有些时候,当季的吃不起,非要吃违时之物不可。”
“呵呵,你们慢慢聊,妾还要回去招呼客人。”尤掌柜转身离开,背影娉婷。
“这个尤大娘感觉怪怪的。”宋筠儿抬头看着裴复。
“有点儿,鸿宾馆舍的人都很喜欢笑,笑得特好看,她们之前也这样么?”
“哼!妾笑起来就不好看吗?”宋筠儿嗔道。
“啧啧!”裴复摇摇头,道:“别打岔,这不是一码事!”
“妾就问你,妾笑起来好看还是她们笑起来好看?郎君也莫要打岔。”
“自然是你,她们馆舍的人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好看!我的问题你该回答了吧?”裴复对宋筠儿的任性无可奈何,她与萧娘完全是两种人。只要不过头,其实男人有时候很吃这种小任性。
“这还差不多。她们之前是不是爱笑,妾还真就没有注意过,彼此都是女子,谁会注意她们啊?”
裴复想想也对,如果宋筠儿是男人,或许还有可能多看她们两眼。
“我想独自去逛一逛这座天下闻名的扬州城!”裴复说着就往外走。
“不行,妾也要去!郎君要去哪里?”宋筠儿跟上来与裴复并肩而行。
“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郎君总是喜欢这种风月之地。”宋筠儿揶揄裴复,话里带着一丝醋意。
“简直就是胡说嘛!二十四桥就在子城附近,我只不过来探路而已。”
“郎君不是说当年来过扬州吗?那时候来扬州做什么?有没有留下一些故事?”
“有,记得当时和一位良家娘子,游遍扬州城,去石塔寺上香,夜游二十四桥,去亭林畔摘琼花,好不快活,光阴似箭,如今已物是人非。”
“哼!怪道郎君来这里,原来念起旧情了。那娘子现在何处?”
“我如何晓得?估计早已嫁做人妇。”
“多年之后,若郎君再游扬州城,会不会记得筠儿?”
“当然会。”
“哼!当然会?看来郎君就没打算过与妾长相厮守,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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