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损一看,卢导头戴幞头,穿着绿袍官服,腰束犀銙带,脚蹬玄色皮靴,仪态端庄,看上去不似奸恶之人。卢导这是头一次见到独孤损,独孤损明显和他不一样,身着紫袍,腰束十三枚金銙带,配紫金鱼袋,风姿特秀,有一种浓厚的书卷气,大唐宰相,果然气度不凡。
卢县令把独孤损引入内堂,亲自敬茶,毕恭毕敬。独孤损端起茶碗,道:“卢县令,某闻裴复欠钱,致使皇宫蔬菜短缺,而昨夜裴复被二十位不良人抓走,据目击者说,就抓进了绥福坊。不知可有此事?”
“独孤相公,真是冤杀下官。近来辖内太平无事,廨内每日早早放衙。昨夜裴复被抓之时,下官已不在衙门。至于是何人抓走的裴复,下官实在不知啊!”
“哦,有这等事!相信卢县令不至于诓骗本相。”
“相公多虑,下官区区六品县令,将来仕途还蒙相公拔擢照应,岂敢胆大妄为欺骗当朝宰相?”
“某相信卢县令,只是卢县令能否代为搜查一下,凡绥福坊可能藏人之所,都小心检查,莫要误了大事。”
“下官遵命,一旦发现裴复行踪,必及时报相公知。”
独孤损离开后,卢县令命人搜查绥福坊各个民宅,但凡有可疑的地方,一定多加盘问。然而整个县衙的人,忙活了两个时辰,没有任何收获,绥福坊根本没有人进来。
卢导也感到诧异,难道一伙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但看到王十九和独孤损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说谎,真是诡异。
其实不止萧娘等人到处寻找裴复,宋筠儿也在到处寻找。宋筠儿几乎是紧随裴复之后到达洛阳城,她不甘心,向杨行密请示后,决定继续北上洛阳。
杨行密知道宋筠儿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裴复身上,原先宋筠儿使用美人计拉拢裴复没能成功,如今宋筠儿身份遭裴复看穿,更不可能有所作为。宋筠儿去洛阳无非是对裴复产生了个人私情,为满足她个人的私欲而已。
不过杨行密现在身体不适,懒得计较,更不想动怒。既然宋筠儿心不在扬州,只得批准她回去,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也未可知。
宋筠儿离开扬州的时间只比裴复晚半日,她纵马一路狂奔,希望能在半路赶上裴复,但直到宿州也没发现裴复的影子。
她找到悦客馆舍的掌柜,询问裴复的踪影。掌柜拍着胸脯告诉宋筠儿,道:“娘子,宿州城到处都是咱们的眼线,这两日并无陌生人过宿州。就算有只鸟也不能逃过咱们的视线。娘子尽管放心,或许那郎君并未经过宿州。”
裴复确实没走宿州,他甚至宿州梁和吴的细作都多,干脆绕过宿州。宋筠儿直到赶回洛阳也没有赶上裴复。
宋筠儿先回云间邸店,向张住儿简要说了在扬州的遭遇。晚上二更天,宋筠儿再次独自造访履道坊,但履道坊裴宅并无灯光,漆黑一片。
她躲在院外厢房的黑暗角落里,仔细寻思裴复的作息时间,在她记忆中,裴复从来没有这么早就睡过,除非醉酒。
她悄悄靠近裴复的卧室,蹲在窗前仔细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按常理,假如萧娘在,小别胜新婚,裴复肯定不会喝得酩酊大醉,反之,说明萧娘不在。当然,还有一种极小的可能,就是裴复与萧娘都不在。
不论如何,只要萧娘不在,她就敢并且喜欢直接闯进去。她推开门,打着火折子,只见几案上还有的残羹冷炙,看上去像是不久前剩下的。
从酒壶以及菜式来看,不像是女子所用,因为女子一般比较精致,她们使用的酒壶不会这么朴实无华,甚至笨拙,菜肴也会选择一些可以烹调的小菜,而不会吃这种毫无烹调技巧且比较名贵羊舌与鹿舌。女子吃东西不讲究是否名贵,而是在乎是否精致好看,是否用心,形式大于内容,而这盘菜,显然是内容大于形式。
宋筠儿只能从审美上去判断,另外时间上,裴复恰好这两日回到洛阳,一个人刚刚回家,难免要接风洗尘,吃些美食犒劳一下身体。
几案上杯盘狼藉,酒杯倾倒,酒渍已风干,在木质几案上留下一圈不规则的水痕,仿佛夏日泼水后被风干的街道。
她迅速奔入裴复的卧室,来到床前仔细一看,床上空无一人。宋筠儿心头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在屋内来回翻检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她又回到几案前,拿起酒壶晃了晃,暗道:“酒壶里的酒还剩下不少,以裴复的酒量不至于醉倒。且几案上的酒杯倾倒,说明发生了意外,致使裴复不小心碰倒酒杯,来不及或者说顾不得摆正酒杯。”
她额头的汗冒出来,在室内来回踱步。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宋筠儿惊呼一声,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折子险些掉在地上。
她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裴复的妻子萧娘。两人彼此都认识,只是没有正面接触过。萧娘对宋筠儿的认识还停留在她们师徒在含元殿表演幻术的场景,当时她没觉得宋筠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发现这位小娘子年纪轻轻,姿态妖娆,神情妩媚,深谙化妆之道。
>>>点击查看《复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