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上林起,还在漆黑的车上,看对面人面只能看个轮廓,林策就迫不及待问他:“先父在时,我常来守藏室偷阅,那时管理书简的还不是柯叟,内中书简散落,杂相埋没,走进去,腿脚几无站立之处,本想找一找河图洛书,听说它是奇书,圣人都从中悟道什么,结果河图洛书没找到,反而找到一堆王京颁布的大诰,我偷偷取走,也无人发觉。算着时日,柯叟来管守藏室也不过两三年,书简图籍之数数以千计,将书简梳理那么清楚,我要什么,你就给我找出来什么书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些书简你全部看过?”
林起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黑暗中眼睛眨亮,洁如星辰。
他飞快地道:“启禀主公。小奴岂能看得完?日夜用于整理,读书的时间并不多,要说怎么做到要什么就能找出什么书简,无怪乎分门归类。我将天象归于一类,地舆归于一类,诗书归于一类,图籍归于一类,其余又分营造、兵策、叙事、记言等等,再将之细分。制一总纲烂熟于胸,待士大夫来借,于对应类别中找寻,久而久之,又熟而生巧,便想到什么书简就能找到什么书简。”
林策打断他的话,要求说:“不要自称小奴。”
他就又说:“今日主公索取,恰是起最为熟悉的,故而清楚内容,若主公不是问兵法、地舆,而是问别的,起也得找上片刻。”
林策缓缓总结道:“你喜欢兵法?”
林起承认说:“是呀。我喜欢兵法,又听说奴隶从军,若是立了战功,可以脱籍。”
能脱籍?
奴隶可以通过打仗脱籍?
只能说也许吧。
要是真的只靠功劳,父亲肯定是族长,王武他们至少会是上士,如果是登人或者贵族立了功勋,有清明的君主,或许可以蒸蒸日上,但连国人都不是的人,立功劳了也就赏你吃一顿好的?
或许?赐你个女人成亲,有权利生个奴隶儿女?
但是林策没有反驳。
因为他也认可立功脱籍获爵,以前他说了不算,现在他说了算,日后自然可以去纠正只世袭不论功的弊病。
是什么驱动自己起兵夺政的?
无非“公平”二字。
虽然南宫万年评价林起,说他有嗜主之相,但以林策之间,林起心里其实还很朴实的,他竟然请求说:“主公今日对我另眼看待,定会让很多人心里不服,不如让我入你的卒伍,待我立下功勋,再给我脱籍不迟。”
幼稚呀。
林策心道我对你另眼看待,只因为我是林策,你入卒伍,若能因为功绩升迁,也是因为我是林策。
若换林仲等任何一人,你越立功,他们越不会给你脱籍,越不会让你成为国人,离开他们的控制。
你若阵斩敌方大将,是你所斩么?不,是你主人所斩,你主人捧着功业更进一步,你也许只能吃一顿好的。
林策问:“柯叟对你如何?你整理书简是他教授的吗?”
林起充满怀念说:“柯叟对我很好,但我不是他的奴,我是他父亲太公的奴,太公身体不好,都是我在照料。时日久了,柯太公不免偏爱我,教我读书习文,教我做人道理,要给我脱籍,但是他死了。他告诉我,从军立功可以脱籍的,男儿虽为奴身,若发奋图强,未必不能成为将相。开国功臣伊尹也是奴隶出身。”
林策反问:“伊尹是奴隶?”
他只是这么问了一句,却没有反驳,伊尹不是奴隶。
他父亲是庖官,他只是父亲和女奴生的孩子,倘若他是奴隶,每天被主人戴上脚镣耕种,一天到晚耕种,吃不饱,随时被拉出去鞭打,他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更不可能有拜官的那一天。
但伊尹确实是个传奇。
奴隶生的孩子并没有地位,他母亲感到绝望,就让他逃跑,于是,他跑到野外成了野人。
因为他不是奴隶,所以他会尧舜之道,因为父亲是庖官,所以他善于烹饪食物,并通过烹饭悟出治国的道理,传下了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箴言。大概他父亲还是爱他的,默默为他找寻着出路,竟把他找了回去,送到贵族子弟身边做随从,他这才一步步成长起来,而他做的谁的随从,无论是口口相授的传说,还是现存典籍,都没有记载,或许这个贵族子弟,就是开国武商王。
林起既然把伊尹当成榜样,自己该打击他吗?
他穿着士的衣衫,他不知道别人会嘲笑他吗?他不知道主人会看着不顺眼吗?他不知道会招来打骂吗?
他生了一颗坚强勇毅永不放弃的心呀。
别说他了,自己父亲死后,满苍榆的赞美一下子消失,变得冷嘲热抨,像雅裳那样羞辱自己的人又何尝少过?
是自己的坚忍,才让自己得来一个机会。
若非自己抓住时机,抓住人心,那些部曲们就是再怜悯自己,又能有几个人会跑来随自己,干成功可能很低的事?
而且,相召时,王武都骑着牛来的?
可谓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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