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仔细询问了勾良岭上黔首的情况。
岭上的闵卒士卒人数不多,因为有家,听说外面没了危险,早已哄散下来,那些公奴却心有余悸,觉得找到了稀少的世外之地,一心想在岭上安家落户,但勾良已经说服了他们,他们愿意听从苍榆的安排。因为勾良去劝降,他们就降了,加上闵方的性质属于献地,林策考虑再三,给勾良说:“他们与罗方、裴方的人不同,主动投降,应免去他们公奴的身份,日后以平民看待。”
勾良也觉得合适,上头的人那么相信他,如果不给他们争取点利益,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新任?
他又向林策讲了一下上面公奴的人口,土地情况,是否适合耕作居住,大致能够作耕种的面积,林策就都让人记录下来。
他主动问勾良:“他们缺衣少食么?有什么困难?对于转为平民的公奴,编签到他周主要是为了填人口的缺,他们最无威胁,所以他们要是因为害怕外界侵害留岭上,也并非不可,但他们的子孙呢。”
勾良说:“我也是这么给他们讲的,当时还不肯定君上给他们转为平民,于是告诉他们,在苍榆公奴是租种,多收多得,而且可以自赎,如果一定要留在岭上,不利于子孙后代。他们被说服了,这时候君上若是非要支持他们自己的决定,反倒白费了这番功夫,不如与他们讲,转为平民迁去别的地方,那里的人不会知道他们的过去,也不会鄙视他们。”
林策点了点头。
勾良这样的赤盗,其实更了解穷人、底层士兵,也更了解奴隶。
林策问他:“要是我让你代闵地的周宰,你愿意么?”
林策其实还有话,但还来不及说,勾良已经脸涨得通红,极力推辞说:“我不行。我哪里能行,周宰是重臣。”
林策坚持说:“所以让你假周宰,我会派人来协助你,教你处理政务,熟悉苍榆的律法,等觉得你合格了,再免去代。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闵方的百姓你熟悉,因为劫富济贫的过往,他们也信任你,可以较好地帮助苍榆施政,否则换一个周宰,他来了,他知道岭上的百姓经历了什么吗?会不会武断地决定他们的命运呢?”
勾良不由陷入沉默。
林策又说:“刚刚罗厝在外书写,我看到你在看他写字时,念念有词,眼睛中有光,当时我想你只做捕盗,亏了。”
勾良跪地行礼,低声说:“君上知遇之恩,良没齿难忘,能不能做周宰先放一边,良有一事不明,求问君上。”
林策道:“请讲。”
勾良问:“黔首往往是安土重迁的,君上觉得有威胁,其实威胁都来自于士大夫,为何君上非要全迁,只迁士大夫不行么?眼下苍榆老周的人刚刚安定,您迁走闵方的黔首,再从各周抽黔首来填闵地,很多黔首一生都安定不下来,虽君上无意,但他们不觉得苦么?”
林策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之前大迁移没觉得,因为当时苍榆人口外迁,解决了苍榆方国自己狭窄的问题,士大夫也好,黔首也好,其实很踊跃,但他们刚刚搬迁到新周,你再用他们填闵地,填甘地,填裴地……这不是给他们置换财产,能不能让他们占点便宜的事儿,他们就变得安生不下来了,他们还会愿意么。
但是不搬迁行么?
士大夫走了,闵地百姓岂非以闵人自居?
林策不由赞扬说:“你这个问题提得特别好,还说什么不懂问我,你这是谏言呢。”
他陷入沉思。
勾良则伏在一旁冰冷得地上,静静地等着。
林策说:“首先各方要迁走士大夫;其次,这一回仅将裴方、罗方、褒方、洛川、豳方的人互迁,做到大致杂居,单独一方,无百户以上聚居;最后将部分苍榆的有功之臣安置在新周,这样田宅公奴容易兑现。但有戍守的士卒年限若长了,准予他们带家眷从军,加强遍地的稳定,你觉得如何?”
弄了半天,还是要迁,只是改为他苍榆老民不迁了,勾良有点着急,问他:“君上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将人迁来迁去,混在一起居住?百姓造不造反,在于官府施政,而不在他生活在哪呀。”
林策不为所动,笑着说:“你想过黔首安土重迁,那你想过官府靡费吗?有些人的房舍,早已是又矮又旧又破,搬迁时录下房屋长宽,等他走了,立刻推倒重建,而等他到了新的地方,苍榆却要换给他一座新的吗?”
他低声说:“数十万的百姓,如此靡费,轻而易举掏空田赋,仓廪,和夺来的府库,我都坚持要做。”
勾良问:“可这是为什么?”
林策说:“也不为什么,只是怕百年后各方又分崩离析。”
勾良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策。
林策思索着,慢吞吞地说:“眼下苦一些,总比将来苦要好,我听说有些氏族,族内有了纠纷,找来长者调节,很快就能你谦我让,同归于好,而牵扯到氏族与氏族之间,抢水源,占耕地,顷刻之间,百姓奔跑在几里之外,然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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