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舍内除掌柜与酒保外,食客不多,很多桌子都空着。宋筠儿觉得只是这样吃喝没多大意思,总要加点什么料才有趣。
“裴郎,妾提议行酒令如何?”
“好主意,什么酒令,你说了算。”裴复也觉得男女二人只是同桌吃饭有些无聊,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殊,有酒令多少能消除些尴尬。
“店掌柜,有没有酒筹?拿来!”宋筠儿冲掌柜的喊。
“有,稍等!”
没多大工夫,掌柜送来一个鎏金的酒筹筒,筒里放着五十根竹签,每根签子上都写着字。宋筠儿抽出两支竹签,拿过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有以黑毛笔题写的细小的字:巧言令色,鲜矣仁,自饮五分;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请人伴十分。
“这是什么东西?”宋筠儿问店掌柜。
“娘子,此乃论语玉烛令,士大夫尤好之。”店掌柜站在一旁解释。
“论语,我就没记住几句。有没有其他酒令?”
“我看这个酒令就很好,反正论语我也没记住多少,正好借这个机会读读论语重温孔老夫子的教诲,倒也不错!”裴复道。
“哼!该学的时候不学,现在又想用功,不行!掌柜的,还有什么酒令?”
“有藏彄(kou),只是二位人数少,不便行事。”
“有投壶吗?”
“有壶,但没有壶箭。”
“没关系,你尽管拿来,可以用筷子代替。”
“好。”店掌柜转身离开。稍顷抱来一个饕餮纹鎏金箭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壶颈笔直细长,古朴雅致。
掌柜将箭壶放在离酒桌一丈远处,道:“娘子可自行定远近。”
“好的,这个距离正合适。”
店掌柜离开。宋筠儿扭头看着裴复,眼波如春水一般荡漾,道:“郎君,我们每人投三支筷子,谁投进的少,就罚酒一碗,如何?”
裴复一笑,道:“裴某恭敬不如从命!”
裴复拿起一只筷子瞄准箭壶,随手掷出,“当”地一声,筷子击中壶嘴,落在外面。裴复尴尬地笑了笑,又取过一只筷子掷出去,又没投中。
他看了看宋筠儿,道:“你来试试。”
宋筠儿也不答话,在筷子筒里取出一只筷子掷出去,“当”地一声,筷子落在地上,甚至连壶都没有碰到。紧接着,第二只筷子也没有投进去。
目前两人平局,裴复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抄起一只筷子,仔细瞄了瞄,筷子歘地从手中飞出,又击中壶身,没有投进壶嘴里。
裴复无奈地看了看宋筠儿,道:“看你的了!”
宋筠儿也站起身,抄起一只筷子,就像前两次那样,筷子再次在手中飞向箭壶。这次宋筠儿表情十分自信,似乎志在必得。
“当”一声,筷子投进了壶中,宋筠儿“啊”地一声兴奋地叫出来,手舞足蹈,道:“郎君喝酒吧!”
裴复一仰脖,一碗黄酒一饮而尽。喝完将空碗给宋筠儿看,道:“愿赌服输。再来一次!”
裴复有点不服气,想不到自己竟输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娘子。宋筠儿一脸得意,道:“郎君若再输了,就罚两碗如何?”
“好,两碗就两碗。”
二人再次比试,结果与第一次比试如出一辙,宋筠儿仍然是第三次投中,裴复仍然是全部落空。
裴复喝完两碗酒,道:“看来你经验老道,某中了你的圈套。我们换种玩法,如何?”
“来者不拒!”宋筠儿嘴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线,托着腮,脉脉含情地看着裴复。
“我们各出一句急口令,谁说错就罚酒一碗,如何?”
“好,郎君先出。”
“元和间姚武功有《葡萄架》诗,其尾联云:清秋青且翠,冬到冻都凋。”
“妾的题是隋朝贺若弼将军的一联急口令: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
“你这联于京兆人而言并不难嘛,呵呵!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裴复快速地把这句急口令重复一遍,分毫不爽。“该你了!”
“清秋青且翠,冬‘掉’冻都凋。不对,清秋青且翠,冬到冻都‘刀’。”宋筠儿念了两遍都错了,瞬间脸颊涨得通红。
宋筠儿确实后悔死了,因为那道急口令对于江南人而言确实很难说清楚,但京兆人要容易得多。她记得小时候经常那这句急口令捉弄别人,但忘了不同地区口音有别。
裴复见宋筠儿一脸窘迫,笑得前仰后合。
“有什么好笑的?哼!”
裴复笑着笑着,突然表情变得僵硬起来,目光由原先的柔和变得呆滞,他努力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倒下,但还是没有挺住,双臂搭在一起,脑袋瞬间失去支撑,趴在桌子上。
宋筠儿看到裴复趴下,没有流露出惊诧的表情,反而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到裴复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郎君,郎君。”
裴复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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