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年。
没有像样的战争,为了让将士们不忘战,除了艰苦卓绝的训练,干脆到林都那儿轮番,为宫湦去尽义务。
各周各地也是尽报好事。
不是粮食产量提高,耕地增加,就是黔首繁衍,新修了某地的路,出了某某人才,听起来挺好,就担心有人欺上瞒下。
林策临朝视事,也怕自己懈怠了,眼看子姬生了子驷之后没出过门,就决定带上母子几人在国内巡游。
去国中各地去看一看,是在践行对子姬的许诺,以前没成亲时,曾许诺带着她游览各地,因为太忙没兑现。
当然,也是要去最为偏僻最是穷困的地方去看看,了解民间疾苦,尽方国君主爱护子民的义务。
春上就出发,先去脊骨山,那边就很穷,比曾经的苍榆还穷,去了,脊骨山各地黔首还算能吃饱。
但林策并不满意,他发现了问题,因为脊骨山山区多,很多地方不通道路,野径难走,于是召集各周、各邑的长官叱责道:“天天上书说这也改善了,那也好了,路呢?这么多年你们都干什么了?黔首们都不走路?村亭都不往来?你们都读了老圣人的书,学会让黔首们老死不相往来?”
离开脊骨山,脊骨山的地方官们就开始擦汗,这是山区,路有那么好修吗?
但还是得修。
不几日,苍榆那边的僚官也受了叱责,规划了道路,分配了任务,文书递送来到,征发劳役干活吧。
离开脊骨山去了河套。
去了河套又过了王河,第一次去统万城,进了统万城,就又怒了,这保持着原汁原味的游牧各族风俗。
这是我苍榆的城么?
城宰悄无声息,镇将林略却急于申辩:“去年前年一赈灾,编屯了太多的生蛮,你不得一点一点来吗?”
为了让大兄消气,林略偷偷给林和送了个小马,给嫂夫人送了点特产,嘱托她们多给大兄说点好话。
结果当晚子姬就说好话,反倒说好话不成,成了揭发。
林策单独将林略叫去,说:“你羡慕游牧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大兄不怪你,但是游牧人也得是苍榆的游牧人,商人,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都有所谓,推行雅言,右衽,用著,拜三皇五帝不能更易,什么长生天,什么昆仑神,有我们三皇五帝伟大吗?有追日的夸父,撞倒不周山的共工强大吗?”
他冷笑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就是哄骗,你就是空城,你也要给我办到,统万城是商人的城。”
林略是真愁。
右衽无所谓。
雅言也可以试着教。
人家吃肉,人家只想用刀割,不想用著,你怎么办?
更不要说长生天、昆仑神这样事关信仰的神灵了。
林略真的技穷。
林策又低声启发他说:“你看,荤粥人说他们是炎帝的后裔对不对?东胡人说他是夏人对不对?不都是有共同的祖先吗?这长生天,不是上帝吗?谁是上帝?天子就是传说中的天帝你不知道?”
他又笑着说:“昆仑神,谁在昆仑?西王母呀,当年穆王西征,到了瑶池,见了西王母,一个君王,正值壮年,见了美妇,他干什么?他不带回家么?他带回家了,信奉昆仑神的民族是不是也信奉西王母的夫君穆王呢?”
林略翻翻白眼。
他想说:“大兄。你说得像真的,你见着美妇,你带回家呀?你看兄嫂会怎么样你?”
不过他不敢。
林略细想一下也是,当年天帝让大禹治水,这天帝是谁?
弄半天不就是三皇五帝吗?
那么长生天是天帝,天帝是天庭的君主,天庭不就是黔首口中有建木所在的王庭吗?
要是有聪明人。
人家不相信怎么办?
游牧人中也有有能力的干臣呀。
他觉得太难了,自己是镇将,自己不是神仙,自己不想做主这些事,还不如让自己带一支骑兵进大漠打回蠕蠕人呢。
但他发现,大兄开始拜访城中游牧人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见游牧人的巫和祭祀——萨满,厚着脸皮,张口就给人家这么去说,被听糊涂,聆听如仙音的,马上就给他加各种头衔,质疑的,立刻让林略记着,带走,送去苍榆,让他们去求学,他说得好听得很:“苍榆的守藏室什么都有,你的所有疑问都可以为你解决,我只是一方君主,没有太多的时间读书,有些地方我讲不到,但我们商人的书简中都有。”
来来回回若干趟,林略跟着,很快就自己都听傻了。但统万城的游牧人却掀起一股浪潮,无论哪出编屯的游牧人,只要提前知道大君要来,载歌载舞,等见了面,都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头都不敢抬,只有长者、首领和萨满才敢严肃端坐,却毕恭毕敬,悉心聆听玉音。
等林策离开统万城要走,几十个大萨满发动信徒垒砌高台,在上面几日几夜不吃饭,向上天祈祷,为林策求了一个封号,叫正天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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